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如今在塔纳托斯的心中化为了泡影,它们从他灵魂的深处蔓延开来,转变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
塔纳托斯释然一笑,一根根巨大的藤蔓从他身下的地底生长而出,将他那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完全刺穿,带来了无法言说的痛楚。
洛離魈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急切,他快速向着塔纳托斯的方向奔去,脚步急促而坚定。
他一边跑一边大吼,声音中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力量:“你曾经让你哥哥为他挡一次雷劫,给了他一条命,他现在还你一条命,你就应该带着他的思念好好活下去啊!”
“如果你死了,那他消失在天地间的灵魂,该有多惭愧!就算你不在意他那点灵魂会不会惭愧,那你倒是想想,那个从始至终都为你着想的哥哥楸槐啊!”
“他到死都不想利用你!!!”
洛離魈试图唤醒塔纳托斯生存下去的意志,让他明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深爱着他的人。
与此同时,十五也迅速站起身,但他的方向与洛離魈是截然相反的,他向天空中逐渐消散的那个光点飞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几乎要穿透云霄的坚定: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哪怕只剩最后一丝的灵魂,也可以找个载体活下去……”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生命的执着和对希望的渴望,他试图抓住西迪那即将消散的灵魂,给予西迪一个新的机会,一个新的开始。
在这个充满绝望的时刻,两个人,一个在地面上奔跑,一个在天空中飞翔,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挽救那些即将逝去的生命。
在这个雷劫之夜,他们的身影成为了最亮的光,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人心。
西迪的灵魂在雷劫的肆虐下只剩下最后一丝一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十五的手指几乎触碰到了那即将消散的灵魂,却在这一刻,他的左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手铐,长长的锁链从天外而来,从地底生长,无数根铁链破土而出,禁锢住十五的脖颈、右手、双腿,禁锢住他的身体,不留余力地将他往地面拖拽。
十五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这些突如其来的铁链,它们如同来自地狱的枷锁,紧紧地将他桎梏在地面上。
他捏紧了拳头,可是体内的力量无论怎么调动,都无法汇聚起来。
他不甘心地看向高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令他无比熟悉的身影——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就这么将他禁锢在地上,让他亲眼见证这不可逆的惩罚。
十五撕心裂肺地冲着天空大喊:“你也有情感,天道本就不公,我救他一缕灵魂,让他有进入轮回的资格,就算这一世他们不能百年好合,难道下一世还会这样吗?!”
“你比我更了解灵魂消散!难道就不能救他一下吗?!算我求你了啊!”
他的声音绝望无比,可是他的弟弟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求那么无妄的向身后漆黑的大门中退去……
他的弟弟始终保持着双手背在身后的姿势,不是因为从容,而是因为他的双手被一双银色的手铐紧紧束缚,那手铐不仅锁住了他的手腕,更桎梏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在那个十分隐秘的另层空间中,这些锁链与十五左手上的手铐相连,成为他们之间无形的纽带。
他的双手乃至后颈的皮肤,因为长时间被银铐摩擦,已经渗出了嫣红的血迹,那血迹在银色的手铐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手铐是由他的哥哥亲手为他套上的,他没有任何怨言,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
他任由这些冰冷的金属摩擦着他的皮肤,心中或许在想,这些被磨出来的鲜红血液,或许总有一天会如同他哥哥想送他的那样,开出美丽至极的、火红而鲜艳的玫瑰花吧。
他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深的期待和忍耐。
他不怕哥哥会记恨自己,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哥哥,直到身体完全进入那扇漆黑的大门,他的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水……
洛離魈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巨大的藤蔓,却在这一刻,一滴带有紫色污染物的水珠从天而降,它落在了他的笛子上,发出了轻微的“叮”声。
这突如其来的水珠让他失神了片刻,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巨大的藤蔓如同汹涌的海浪,将塔纳托斯的身体完全淹没。
塔纳托斯的心脏被延伸出的一丝如血管般的东西连接至远方的冰火两仪眼之中,楸槐浸泡在两股泉水交汇之处,心脏处也浮现出类似血管的东西。
他只感觉心脏抽疼,双眼剧痛无比,喉咙也像灼烧一般疼痛。
他的皮肤出现被灼烧的痕迹,痛苦地蜷缩在泉水之中,血液与眼泪一同汇入在冰火两仪眼之中。
楸槐只感觉又回到了那痛苦的七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弟弟的怒火,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弟弟的痛苦。
他们兄弟二人是心意相通的,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双手附在心脏的地方,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变得温柔:
“穆风……阿风乖……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情……等着哥哥……哥哥会保护你的……别哭……”
楸槐的耳边回荡着塔纳托斯的声音:“哥哥……我错了……对不起……没听你的话……连累你了……哥哥……我好痛啊……别生我的气……我想去陪阿迪……”
楸槐感觉身体要四分五裂,痛苦的仰起头,大声吼道:“陆穆风!塔纳托斯!”
“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低估了那群老骨头的心狠手辣,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没生气!!!”
“你回来!!!”
“快回来!!!”
他的声音在冰火两仪眼的上空回荡,充满了力量和绝望。
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他知道,塔纳托斯的每一次痛苦,他都能感同身受。
他们是兄弟,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楸槐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颤抖,但他的意志却坚定如铁。
只可惜,塔纳托斯再没有了回应……
洛離魈的思绪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巨大的藤蔓就如同一只潜伏的巨兽,悄无声息地蔓延至他的跟前。
他本能地向后退去,但仍然晚了一步,脸颊被藤蔓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发现那藤蔓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不断地向他逼近,他只能暗自咒骂一声,然后全神贯注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回到原本的位置,藤蔓才停止了对他的追击。
就在他刚刚站稳脚跟没多久,草丛中突然飞奔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她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完全顾不上自己现在的形象。
看到洛離魈受伤,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哭得伤心欲绝,她就是叶绾绾。
她慌张地跑到洛離魈面前,一边哽咽着哭泣,一边询问:“魈魈,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个黑衣鬼王不是个好东西,死都死了,偏偏还想拉着你垫背!”
洛離魈看着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绾绾,心中涌起一股无奈的宠溺,他伸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温声细语地哄着:“我知道了,绾绾小公主就别哭,都变丑了。”
叶绾绾捏起拳头就往他胸口砸,气急败坏地说着:“笨蛋道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调侃我!早知道你这么不要脸,这么命大,我就不跟着过来了!气死我了!”
洛離魈默默承受着叶绾绾怒火的攻击,强颜欢笑道:“媳妇儿,你轻点打,再打下去,你的夫君就要升天了。”
叶绾绾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敢再打了,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他。
洛離魈却将她当做至宝一样,紧紧地拥在怀中,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就连那只能让妖魔鬼怪全都信守称臣的笛子,也收敛了厉气,像一个美丽的装饰品一样,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笛子上的每一个刻纹都显得柔和,仿佛在这一刻,它不再是一个武器,而是一个见证他们爱情的信物。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叶绾绾的抽泣声和洛離魈温柔的安慰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的身影在这片混乱中显得格外温馨,仿佛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让彼此的心灵得到了暂时的慰藉。
洛離魈的眼中只有叶绾绾,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围绕着她转动,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一个魔王,一个鬼王,一个系统,一个道士,他们四个的命运是截然不同的,这一切都落入了谢景皓眼里。
他不知道是该为西迪的牺牲而哭,还是该为塔纳托斯的死亡而泣;他不知道是该为十五的无力而伤,还是该为洛離魈的爱人未死而喜。
这是很复杂的。
果然,情感才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最麻烦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