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郦君玉想完后赶忙走上前去，表情严肃而诚恳地劝告两位佳人：

“今朝这件事是很难成功的，二位姨娘听我来说。自古以来人又不是草木，论起来怎么会不知道感情呢。世间那些暗中约定、私下通情的事情，也存在着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情况。李靖遇到红拂女的时候，杨素和他们没有五伦之内的亲属关系。可如今我是螟蛉子，怎么敢欺骗上天、败坏伦理道德呢。员外既然是我的继父，又怎么能和两位庶母有私情呢。今朝如果成就了男女之事，就太辜负义父的一片心意了。况且孙氏有很多的顾忌，平时见到我都没什么欢喜的样子。倘若再做出这种无知的事情，在这里怎么还能住得下去呢。不但前途难以保证吉祥顺利，肯定还会连累二位姨娘。希望二位姨娘谅解我，不要悲伤怨恨我薄情。缘分也是前世就注定的，想来你我是没有这个缘分的。两位姨娘从此就收起这份心思吧，好好侍奉义父老主人。但愿在闺房中能够多生育子女，老来有依靠，福气不断增加。”

郦君玉接着说：“如果我能够科举及第、身份荣耀显贵，一定不会辜负姨娘们的照顾恩情。今天我把话说明白拒绝之后，希望姨娘们能改变想法，修养自身的心性。”郦君玉说完长叹一口气，低着头、背着手踱步。

两位姨娘听到这些话，顿时脸上泛起红晕。柔娘低着头连连称是，德姐害羞地开启红唇说道：“我们这样低贱的姿态难以期望得到相公的宠幸，无非是一念之间倾慕相公这样的才子。感谢君子您能点醒我们，佩服您用良言来劝化的恩情。从此我们修身养性去除杂念，只愿把这份私情留到来生。”佳人说完心中凄切，靠着椅子低着头流下两行泪水。君玉长吁短叹不断劝解，两位姨娘保重身体后转身走向房门。郦君玉心想：“这种情况只有我自己知道，绝对不会传播到外面让人听到。”

柳氏柔娘和德姐一起缓缓地走出书房。郦君玉随后跟出来相送，一声声地说着“珍重”。两位妾室回头频频顾盼，依依不舍地勉强走下台阶。

郦君玉独自坐在幽静的窗下，点着头长叹，暗暗心想：“美色迷人真是令人叹息，幸亏我也是女子。刚刚如果遇到的是真正的男子，未必还会想到继父的恩情。没有办法回应她们的感情才决然拒绝，倒像是成为了坐怀不乱的古代贤人了。”郦君玉感叹之后重新打开书卷，日夜用心刻苦攻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朝堂，好为夫主报仇雪恨。

柔娘和德姐心中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谨慎地牢记郦君玉的良言并且敬重他。在各种事情上更加关心体贴，十分用心地对郦君玉更加温存。多亏了那一番好话，劝醒了这两位痴情的美人。从此郦君玉在康宅住下，一心只等待平步青云的那一天。

在京师的梁相府上，父子二人同在朝廷为官，威望很高，处理公务时十分刚正严明。朝廷多次给予恩泽，梁振麟是个很有办事能力的官员。他被礼部推举升任为抚院，要到江南省内管理百姓。

梁君却逐渐觉得心烦意乱，因为不能稍作停留以尽为人子的孝道之情。他打算把母亲接到营帐中来恭敬侍奉，觉得应该把少夫人留下尽孝。丞相衙门里众人忙乱地一起收拾东西，选定了出行的日期就要动身。到了七月初三即将出发的时候，忽然听说太夫人被迎接到了。

正当梁巡抚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传来消息说太夫人已经到了。此外，还有一位小姐陪同来到了衙门。梁巡抚感到既惊讶又高兴，急忙出去迎接。景氏夫人首先从鱼轩中下车，随后素华小姐才从大轿中出来。由于梁太师多年未曾见到女儿，误以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丹华。他急切地问道：“女儿，你怎么也跟着母亲一起来，不在家中侍奉翁姑吗？”景氏夫人笑着回答：“相公您仔细看看，她是不是丹华女儿？”接着，景氏夫人讲述了在船上承继的事情。

素华小姐称呼梁振麟为干爹，表现出极大的孝顺和亲近。梁振麟对此感到非常高兴，欣然接纳了素华小姐。景氏夫人和素华小姐的到来，让梁家充满了喜悦和热闹。梁振麟不仅对素华小姐的到来表示欢迎，还对景氏夫人的陪伴感到欣慰。他们一家人在大堂相见，景氏夫人和素华小姐的突然造访让整个梁家显得格外温馨。梁振麟对素华小姐的到来感到惊喜，同时也对景氏夫人的智慧和安排表示赞赏。

她深深地隐藏在绣房之中，旁人难以得见，紧紧守着自己的香闺，从不出现在厅堂之上。身处绫罗绸缎的环绕之中，过着真正富贵的生活，如此一来，她的花容月貌更是清新出奇。

尚书父子和刘奎璧，与祁丞相一同前往京城。在七月初五日才抵达都城，一起在公馆中歇息。刘国舅早就写了书信告知他的父亲，只等着五更鸡鸣时分，一同进宫朝见皇上。当鸡叫了三遍，曙光开始晃动的时候，年轻的君王开始早朝了。文武百官都聚集在一起，祁公带领众人站列在朝班之中。御香缥缈地弥漫着，金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宫廷音乐悠扬地响起，在紫宸殿中回荡。两边的龙凤扇刚刚分开，就看到皇上穿着赭黄袍出现在朝堂之上。百官行礼朝拜完毕后，早有宦官前来奏报事情。

宦官启奏皇上：“启禀万岁爷，左丞相祁盛德，协同孟尚书士元、国舅刘奎璧正在午门等候圣旨，请皇上定夺。”

天子听到这话后暗自猜测，心里想为什么他们都要来到京城呢。于是传旨宣召他们进入金銮殿，很快就看到各位大臣跪拜在台阶下。大臣们行礼、扬尘高呼万岁后，钦差祁相开始说话。他从头详细地奏报了有关婚事的事情，完成使命后再次朝拜皇上。兵部尚书接着连连磕头，口中高呼陛下且听他诉说情怀。他说道：“承蒙陛下恩赐婚配怜惜小女，然而新婚花烛之夜却突然发生灾祸。投水坠楼之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微臣只希望能看到女儿的尸体。希望陛下英明决断这冤情之事，好让丽君即便在黄泉之下也没有怨恨。”司马说完后流下悲痛的泪水，刘奎璧也在金銮殿的台阶上再次叩头下拜。

刘奎璧在朝堂之上哭诉冤情，请求皇帝陛下详查其家中的冤案，表明自己和家人是被冤枉的。他表达了对皇帝明察秋毫、公正裁决的期盼，希望能够洗清冤屈，恢复名誉。

皇帝听闻此事后，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所疏忽，感叹自己的决策失误导致了这样的悲剧发生，对有才的女子造成了伤害。

皇帝解释自己当初是因为怜惜女子误嫁叛臣之家，所以才赐婚给国舅家。却没想到女子心性高洁，甘愿守节，轻易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皇帝称赞女子不违背圣意、保全全家的志向值得夸奖，这样的女子堪称举世无双，皇帝对自己间接害了她感到十分抱歉。

随后，皇帝在座位上为这位才女感到悲伤，并且开口对孟家下达谕旨。他劝慰孟家司马不要争论和悲伤，人既然已经死了就难以复生，要放宽心。他表示当时风大浪急难以施救，尸体可能已经被冲到别的地方了。皇帝认为落水后没有找到尸首，也许是神明暗中搭救。就算女子不能复活，皇帝决定对她进行旌奖，赐下牌坊。并且马上传下钦命到云南，让督抚一同前往表彰。皇帝认为这样一来，烈女虽然身亡但英名仍在，千秋万代都会流传她的芳名。

皇帝表示既然孟尚书父子已经来到京城，就不让他们返回故乡了。父子俩就在京城等待空缺官职，依旧在朝堂上担任原职。皇帝称自己年少就成为天子，全靠各位大臣齐心协力辅佐，如果贤臣都辞官退位，自己就没有人可以依靠来查看规章制度了。兵部尚书听后感谢圣恩。他表示自己的女儿能够留下清白的声誉，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恩皇帝的恩德。承蒙皇帝恢复他的官职并且让他跟随圣驾，自己不敢因为年老就辞官退休。理应在朝廷努力报效，以感谢两朝皇帝的恩泽。尚书说完后退回到班列中站好。

接着，元朝天子又召唤刘奎璧，让他仔细听着。皇帝对刘奎璧说，本来好好的成亲之事，谁能想到新娘会这样呢。还没成亲就先打骂起来，拖累你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大概是这个烈性女子心如铁石，不愿意再次进入富贵人家的生活。皇帝表示自己再为刘奎璧作主，挑选一个美貌风流的女子送给他。

从现在起要竭尽全力为君王之事效力，好好担任镇国将军这一职位。可以进入昭阳宫参见皇后，到时候好好招待你，同胞姐弟庆祝重逢。君王说完脸上露出笑容，国舅再三高呼感谢圣上隆恩。两个宦官在前面引路，正宫娘娘径直进入中宫。朝廷又传唤祁丞相，丞相大人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特别赏赐黄金和彩色的绸缎，权当是喜酒和花红。祁丞相再次下拜谢恩，然后退出九重金銮殿。君王传旨散朝后回到内院，百官陆续走出午门。暂且说说国舅刘公子，在珠帘前拜倒参见正宫娘娘。王后一看到亲弟弟来了，脸颊如桃花般泛起春色。问清楚家里平安和睦后，安慰同胞弟弟让他放宽心。日后你的婚姻之事就包在我身上，少不了会给你另找合适的对象成就美满姻缘。你在京城寂寞没人陪伴，赏赐给你几个美貌的宫女。

皇后说完便吩咐人设置座位，接着传话让内侍卷起珠帘。点名叫出两名宫女，国舅心中欢喜露出笑容。只见那两名宫女容貌如同仙女一般，绣花的袄子和花裙子，衣带如翠色翻动。厚厚的抹着胭脂，浓浓的扑着粉，红颜绿鬓正是美好的年华。她们一起在昭阳殿拜倒，皇后欣然开口说道：“你们二人跟随国舅，在房中好好服侍。要千依百顺不要骄傲，和颜悦色且懂得自谦。如果在闺房中先有了孩子，本宫一定会赏赐洗儿钱。”娘娘说完便呼叫内监，快把香车准备好送出宫去。内侍听到后赶忙去准备，两名女子再次下拜之后走出珠帘。各自携带自己的随身物品，径直走出昭阳正院。国舅谢恩辞别皇后之后，回到府中拜见父亲。

刘侯父子相聚在一起，家中设宴谈心也十分欢乐。到了晚上酒喝得差不多了就回到寝室，父子二人各自拥抱着美貌的女子。两名宫女都在旁边服侍着，国舅在灯前仔细打量她们。虽然她们是从皇宫出来的但容貌算不上美丽，怎么比得上孟氏女子那样美貌动人。既然没有匹配的佳偶，暂且尽享这闲花野草般的欢娱。两只手同时拉着两名美女，在鸳鸯枕上一起睡下了。虽然已经满足了风流的心愿，但心底到底还是有未放下的想法。想要得到那有着倾国倾城才貌的女子，这样才能够一辈子免受遗憾的牵累。

尚书父子因为之前的事情。皇帝从中调解让双方和解所以没有了怨恨，他们安心地住在京城恢复原来的官职。尚书暗中想要向监门打探消息，打听到吹台被劫的缘由。皇甫少华逃出去了，夫人和女儿却回了山中。尚书暗暗心中惊喜，也许皇甫家能够得以保全。倘若能够再次见到皇甫少华，我只能把坠楼的事情告诉他。多亏了苏家映雪姑娘，为我遮掩羞耻洗净惭愧。

天子已经下达了诏令。于是就叫相关部门发出公文，奉了圣旨表彰贤良的烈女。建立的牌坊必须宏伟华丽，好让她的美名向四方传播。朝廷的旨意可不是小事，部门发出公文不敢拖延。梁丞相听到这件事，回到家中偶然就说起这件事来闲谈。丞相夫人惊讶地呼唤养女，莫不是你就是云南孟家的女子？为什么对着景物忧愁，快些如实说来不要拖延。娇儿呀，坠楼和投水是同样的情形，一定是云南的孟丽君。你如果真的是司马家的女儿，少不了要送你回自己家去见你的父亲。夫人和丞相一起盘问，这位贞节刚烈的佳人暗自吃惊。脸色立刻变得暗淡凄惨，内心瞬间暗自酸楚。自己心想这件事难以说明白，只好继续瞒着继母。

这一旦被送回去就不用再说别的了，只不过是又要把这条命断送在刘家门里了。佳人想罢站起身来，收了衣袖含着悲戚叫母亲，我是贫寒读书人家的女子，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怎么能说孩儿是孟丽君呢？我是为了保全贞洁才自称侍女的，所以才不顾自己的生命。如果皇上赐我和刘公子成婚，难道我会不贪图诰命夫人的尊荣吗？现在把我送回司马家，刘家一定不会留情。他们虽然逼迫孩儿去死，但这样就辜负了在船上相遇时的救命之恩。恳请爹娘不要认错了，留下孩儿陪伴你们两三年。佳人说完用衣袖遮面，哽咽悲啼着跪在地上。这一番伤心哀苦的话语，说得夫人两眼流下泪来。慌忙扶起养女，连连叫着娇儿不要太较真。不过是娘问你罢了，不妨就回答说不知道情况。娇儿这样伤心地哭泣，让娘怎么安心呢。

梁相搀扶着小姐并且不停地劝慰，素华小姐这才起身。含着悲戚擦干净腮边的泪水，才开始低下头不说话。景氏夫人连连赔不是，招呼丫鬟打扫内楼门。明天晚上就是初七的良宵，牛郎织女会在天上穿针。一碗清泉有没有晒好呢？七盘好的水果有没有摆好呢？到屋檐下找一只大蜘蛛，赶快拿粉盒来盛它。小姐明天早上要乞巧，你们怎么还不赶快去准备？一边吩咐丫鬟去做事，一面赶忙打开箱子寻找东西。拿出两种红绿颜色的线，连连招呼心爱的女儿准备穿针。素华小姐心里很难过，只能强颜欢笑陪伴母亲。暗自心想夫人真是善良的母亲，简单几句话哄骗她就不怀疑了。我已经到了梁府，贞节牌坊肯定会挂上我的名字了。不如当初真的死了，也算是不辜负皇上的恩情了。

君玉即将读书赴考，康员外为此更加忙碌辛勤。匆忙地制作纱罗衣服，亲自准备美味佳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调养滋补，好让君玉在三场考试时精力充沛。不只是内心怜惜君玉，还在众人面前夸赞郦生君玉。孙氏夫人心里更加疑惑，常常恼怒生气。老年的姑嫂闲谈的时候，就说康公做事不正经。既有女婿又有儿子，还折腾着收养螟蛉子。必定是暗地里有不可告人的私情之事，所以才把君玉看得如同宝贝一样。等查明了其中的情况和弊端，马上就把君玉驱逐出家门。

赛金在一旁嘻嘻笑着，贴着孙氏夫人的耳朵欢快地叫着母亲。女婿说：有一天到书斋去探望的时候，撞见他君玉打开拜匣仔细搜寻东西。匣子里面有好多钗环首饰，金晃晃、碧莹莹的光彩夺目。女婿就猜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呢？莫不是岳父给他的？赛金的话还没有说完，孙氏夫人就跳起身来。一口一个称不好，认定一定是君玉偷了自己的首饰出房门。夫人急忙打开橱柜，查点钗环并且大骂畜生。一件一件地都查看过了，发现并没有遗失，东西都还在。夫人这才不再说话，康氏微微地笑了两声。

嫂嫂呀，以后不要再怀疑大相公了，他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和常人怎么能一样呢。姑夫敬重喜爱君玉并且常常夸赞，说他的品格高尚而且学识渊博。今年秋天如果去参加科举考试，一定能在鹿鸣宴上成为大英雄。如果真的能够获取功名，康氏家族也会因此荣耀。嫂嫂从现在起应该好好对待君玉，这样他就会心中怀着知恩报德的想法。您如果整天都不高兴，很明显就是对待养子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意。嫂嫂应该顺从兄长的意愿，怜惜孤苦之人是有仁德之风的表现。院君听了这话连连称是，抛开了疑惑，脸色也稍微有所改变。

闰七月初的时候，学院已经开始考遗才了，可是京城内的监照还没有送到，急得康公员外坐立不安，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康员外心里十分不安，整天走来走去，神情茫然。眉头紧紧锁住难以舒展，满脸忧愁，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身体疲倦了还不停地走来走去，肚子饿了也忘记吃饭。从清晨一直等到黄昏之后，就怕错过了考试的日期耽误了君玉。刚刚上过香又重新点上蜡烛祈祷，刚刚求过卦又去抽签占卜。可怜的康员外急得不得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德姐和柔娘也非常着急，姣好的面容都消瘦了，心里暗暗地担忧。求神拜佛，用金钱占卜，又玩牙牌占卜来预测君玉是否能顺利过考。只希望君玉能够顺利通过考试，高中解元平步青云。自己在房间里增添了许多忧虑，吃不下东西，心里烦闷得很。

君玉独自坐着，低垂凤眼沉吟思考，长吁短叹地望着苍天。双脚跺着地，快要流下泪来，暗自心想现在这种情况可怎么办呢。监照不来就难以参加考试，君玉何苦要接受参加科举的衣冠呢。康公一看到他这样忧虑，更加彷徨不安起来。等到中午时分正发愁的时候，有人通报说，京城来的僮仆已经回来了。

康员外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家人带来监照的消息，突然看到家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汗水淋漓。康员外急切地询问，家人报告说监照已经到手了。康员外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过望，认为这真是太妙了，终于可以让郦君玉安心去参加考试了。郦君玉本人也非常高兴，接过监照仔细查看，随后立刻开始忙碌地准备考试。由于之前吴道庵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现在轮到郦君玉单独去参加考试，争取一举成功。康员外看到这一切，心情格外愉快，对待郦君玉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优厚。院君看到康员外在这件事情上心情好转，也开始转变态度，用笑脸迎接郦君玉，之前的不快和疑虑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康员外立即着手安排郦君玉赴考的一切事宜，确保考试能够如期进行，不受任何延误。

郦君玉取得了批首之后，不久就和姑夫吴道庵一起，到贡院前的寓所住下了。到了八月初八日，康员外赶忙来送考。

才华出众的人是不会惧怕进入头场考试的，郦君玉恭敬地拜别康员外后，就和姑夫一同出发了。他的女婿滑全只是想要图个体面，所以并不真正到考场参加考试。他整天忙于银钱的出入事务，心烦意乱的，哪里有什么才华来写出锦绣文章呢。当下郦君玉和吴道庵二人一同进入考场，分到不同的考房考号，开始用心答题。郦君玉胸怀凌云壮志，挥动彩笔写出的文章篇篇如同珠玉般美妙，每个字都像是龙蛇舞动般的好文章。三场考试都是他最先交卷出来，在这次乡试中，郦君玉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众人都对他钦佩有加。考试结束后，大家就专门等着放榜，康公十分怜惜郦明堂，早晚用人参煎汤给他喝，精心保养他的身体。

郦君玉自己看着自己写的文章，读着读着心里很是欢喜，心想：难道像这样的文章还不够好吗？唉，老天爷呀，我为了求取功名才远行，背井离乡离开父母。感谢继父对我恩重如山的对待，可是干娘却怀有别样的心思。曾经听二姨和我说，她竟然怀疑我是不正派的人。乡试要是考不中也就罢了，如果名落孙山该怎么办呢？自古以来人们都是很势利的，看到我没有考中就会加倍地欺凌我。要是真的榜上没有我的名字，在康氏家中就住不下去了。我这样的文章原本就不低俗，只是担心命运难以抗争。如果真的能够荣耀显贵，就能做一个伸冤报仇的人了。如今在这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打听到皇甫少华逃避追捕还没有被抓到。如果能够有机会和他相遇，做一对患难夫妻也是很称心如意的。君玉暗自思索，不停地叹气，心神不宁却又时而露出笑容。书童荣发非常高兴，口中念着佛求神保佑主人。

到了二十六日晚上，大家都在等着放榜，康员外安排了简单的酒宴在书房这边。大家一杯接一杯慢慢地饮酒，就等着有人来报喜的消息。一直吃到深夜，大家都有了些醉意，蟋蟀在庭院里鸣叫，声音显得很是急切，星星在浓密的树叶间闪烁，树影显得很是深沉。才听到打鼓的声音，又传来敲更的声音，报晓的寒鸡也叫了几声。秀才吴公不停地叹气，郦君玉低着头也在沉思。郦君玉手扶着当院台阶边的桂树站着，吴道庵眼睛望着天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吵闹，锣声敲了几下，声音越来越近，已经靠近墙门了。康员外等不及别人通报，就先飞快地向外面走去。还没走出书房三四步远，外面就有许多家人跑了进来。

“啊唷好了！姑老爷恭喜恭喜，中了第三十二名举人了！”

吴道庵这个儒生高兴极了，扬眉吐气，脸上堆满了欢喜的笑容。一边走一边说自己很侥幸，原来中举就在这一年。康员外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很高兴，急忙打发钱给报信的人。一时间里里外外的人都来祝贺，然而这却郦君玉很是郁闷。郦君玉仰面向天呼喊，觉得自己很是不幸，心想难道自己的文章还不足以夺取第一名吗？郦君玉叫书童赶快去买题名录，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排在什么位置。荣发这个书童心里很是气愤，怒气冲冲地飞奔出大门。正在要买题名录的时候，只听到震天的锣声和人们喧闹的声音。众人乱哄哄地一起叫喊着，慌慌张张地仔细观看。大家互相呼喊着兄弟，觉得情况很是糟糕，看起来，他们很难找到这个解元了。荣发书童赶忙走上前去，高声询问是怎么回事。

“呸！你们是报什么，这般着急？”

众人一起说是来报解元郎的，反过来问荣发是什么人，还问得这么详细。荣发听到这话又惊又喜，兴奋得蹦蹦跳跳的，赶忙问是不是郦明堂。众人激动地齐声说是，还问荣发知不知道郦明堂住在哪里。荣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非常高兴，飞也似的匆忙往回赶。

“啊唷谢天谢地，相公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