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我竟有些害怕,拾年,你会原谅爸爸的,对吗?
你知道,爸爸是在乎你的。
我安慰着自己,按下手机的开机键,等了两分钟,都没有关于你任何消息。
出了机场,我不禁黯然神伤,拾年,我受的起你的原谅吗?
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彻底失去了这个孩子。
接连打了七个电话,回应自己的都是一遍又一遍的忙音。
“登登登登”
手机的突然震动让我欣喜若狂,显示的呼叫来电却是“夏辰”。
“怎么了?”
“请问是沈长清先生吗?您外甥此刻已经脱离危险了,您方便来一趟吗?”
对方语气平和,也许是因为我不是夏辰的直系亲属。
“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我握住手机,担忧不已,拾年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安全。
出站后我立刻打的去了夏辰所在的医院,也不停的拨打着拾年的电话,尽管全是忙音,我也没有放弃,就像当年他偷偷去了杨城,我也是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夏辰的伤全是外伤,最严重的是脸上的擦伤,听医生的口气,怕是要留疤。
我守着夏辰,直到他醒来的那一刻。
“舅舅?”
看到我,他貌似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太相信,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确实是我。
“嗯,好些没?”
我轻抚着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突然,夏辰的脸变成了拾年,那额头上的纱布完全被血浸透,我看着那股鲜血流进了他的眼睛。
我猛地站了起来。
“舅舅,你怎么了?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现这种事…”
夏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我几乎没有听到。
望着他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我有些说不出的心酸,面前这位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他应该活的很好,而不是一脸惨白地躺在病床上,我的拾年也不会离我而去……
“夏辰,我们回家养伤,舅舅有事要告诉你。”
我不能再委屈我的拾年,当初的事怪不得他,她母亲做下的孽为何要他来偿还,何况,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不是吗,如果我对拾年她母亲有一点耐心,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局面。
“舅舅,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那个臭小子不愿意回来,我去叫医生办一下出院手续,你好好躺着。”
除夕日已经过去大半,我订了最近一趟去黔城的机票,至于夏辰,我只能再一次托付给方明。
因为啊,拾年才是我这一生血脉的延续,他才是,最需要我这个父亲的人。
不出所料,夏辰在得知我要返回黔城时脸部表情格外僵硬,许是意料之外,又许是情理之中,毕竟在他心里,我和拾年才是真正的父子,就算我宠爱他,他也只是我妹妹的孩子。
夏辰亲自开车送我去了机场。
我其实不愿意让他送,当我正打算拒绝他时,不经意间望到了他棕黑色的清眸里一抹一闪即逝的怨毒。
不去想夏辰,我赶着在登机前又拨了一个电话给拾年,结果依旧是那个“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趟航班乘客异常少,价钱也异常低。
我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几本杂志,一页页的翻读着。
“父母设计的未来”
我偶然间翻到了这样一篇文,是个大学生写的,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拾年,他也是大学生了。
“我们当父母的会害你吗?你照我们说的去做准没错,不然有你后悔的哪天…我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你又去哪疯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那个专业没前途,我和你妈已经给你取消报名了…出国留学回来的都要不一样些……我们全都是为了你好…”
还没读完文章,我就感觉到了窒息。
原来,这才是拾年同自己越走越远的真正原因。
一路上,我想了许多话要对拾年说,我要告诉他,在我心里,他是最为重要的。
到达黔城时,夜幕已降临多时,合着今日是除夕,整个黔城一片灯火通明。
刚下飞机,我打的去了拾年的出租屋。
今夜的雪格外大,街道上虽灯火通明却人烟稀少,司机开的很慢,原本半个小时便可达目的地,今日愣是花费了一个小时。
到了拾年所居住的小区,我怀揣着一颗澎湃的心走向那间小屋,却在门缝里看到了很温馨的场面。
不算很大的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大圆桌,一群人和我的拾年围坐在圆桌上,平时那个冷漠的少年笑的那么甜。
这就是,他不愿意回家过年的真正原因吧!
我犹豫了,要不要敲这个门。
几分钟后,我还是放弃了,他过的好不就够了吗,我没必要再打扰他了。
天不遂人愿,我转身刚打算离开,脚底便滑了一跤,很巧的摔进了拾年的小屋里。
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爸?你怎么在这?”
拾年很惊讶的问了一句然后走过来将我扶起。
听到拾年的话,其他人也一阵惊讶。
场面极其尴尬。
我轻咳一声,拍了拍拾年的肩膀,“爸说了,你不愿回家过年,爸留下陪你。”
“怎么?你不欢迎?”
他没有过多的语言,简单的在餐桌上添了一副碗筷。
我很想从拾年脸上看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然而并没有,仿佛我的到来,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气氛破坏者。
北方有暖气,拾年在屋内仅着一件衬衫,还是无袖的,我也看出了他并不宽松的衬衫下单薄的身体。
“拾年,你的朋友,不给爸介绍介绍?”
他淡淡一笑,将陈晓霞和她的家人一一介绍给我,还有一个经常帮助他的老妇人。
我对在座的几位深鞠一躬,为他们对拾年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不似官场的客套,在场的所有人都真心相待,或许在我对拾年的态度上有着不满,也很敬重拾年的父亲。
我再一次红了眼圈,就算还没和拾年他妈妈离婚,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日子吧,我忙着我的工作,拾年忙着他的学业,他妈妈忙着购物,这样平凡的岁月,何曾有过。
“这小区里能放烟花吗?”
“拾年他爹,我们这小区新年会有固定的人放烟花,一会儿啊,我们一起去楼下看烟花,好多人呢,拾年这孩子啊,也等你好多年了…”
等了好多年吗?
我转头望向拾年,他依旧对我不冷不热。
我从拾年那个女孩同桌眼睛看到了不屑,这个小女孩,对我的意见不小。
倒是她的父母,能理解我的心情,一样的不赞同我的做法。
“大兄弟,拾年是个纯孝的孩子,他会原谅你的。”
这句话是晓霞的父亲在我们一起布置房间的时候抽空告诉我的。
突然,晓霞大喊一声,“快,还有一分钟就要到2013了,我们快下楼,拾年,爸,妈,奶奶,快点!”
唯独没有叫我。
我快速走到拾年身边,拉着他的手直奔楼下。
楼梯很滑,我的每一步都很稳,我摔着了没关系,不能摔了我的拾年。
同一时间下楼的人很多,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奔向楼下,短短的距离,我们的回头率百分百,拾年有些懵,在我眼里,他很萌,萌萌的,比起无表情,我更喜欢他此时的表情。
刚到楼下,便看到了小区里的一大堆火炮,以及一圈一圈的人,这就是北方的年?
何其热闹,我又何其有幸,能在如此热闹之地,和拾年一起为时光添上一笔。
“广大城区居民们,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
“5”
“4”
“3”
“2”
“1”
烟花在天空爆破,朵朵绚丽。
只可惜,花盛开后又即刻凋零,再美也会随之而去。
时光一点点逝去,拾年给我留下的只有几个不太清晰的片段,而我却见证了夏辰的成长过程,我们之间,岂止隔了山海。
“拾年,爸爸爱你,一直都很爱你。”
我将他揽进怀里,告诉着他我为他做的付出,我不想让他再觉得,在我心里,没有他的份量。
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年哪一天会突然离开,他却依旧不知道我是爱着他的,我想,我肯定会死不瞑目。
“拾年啊,有哪个做父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紧紧抱着他,他亦紧紧抱着我,一起看烟火滑落的痕迹…
寒风吹耳过
父子路多曲折
头顶繁星在闪烁
你在我身侧
怀疑当初的执着
怕退缩
年少轻狂过
也曾经彷徨失措
有你有我
2013年是个什么样子的?我和拾年会不会父子融冰?又会发生什么呢?
不经意间,我瞥到了不远处一脸激动的晓霞,这就是,未来儿媳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