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西君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晏当家根本不了解百里侯府的行事!”
晏别天双袖一振:“你也不了解我晏别天的行事!”
肖历长袖一甩,一支判官笔落在了他的手中,他纵身一跃,便要一鼓作气将百里东君斩杀。百里东君终于喊道:“小白!”
司空长风冷笑;“不喊小名了。”
“命都没了,还开玩笑!”百里东君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白琉璃一个旋身,放弃了面前的顾三爷,长尾一甩将肖历从空中打了下来,肖历的判官笔猛地一划,可擦在白琉璃的鳞甲之上,却只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判官笔往前一甩,借势往后一退,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蛇吗?怕是成蛟了吧。”有人惊叹道。
顾三爷此刻一扫之前的惊骇,眼神猛地凶戾起来,他低呼道:“来人!”
瞬间两道黑影从府门两边急掠而出。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何时出现的,只有白无瑕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晏别天。
从一开始,肖历的攻击就只是佯攻,为的就是引开那条蛇。
白琉璃似乎察觉到了百里东君身边的危险,可白眉肖历手中判官笔一转,再度掠起,硬生生地往白琉璃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白琉璃纵使刀枪不入,可被如此重击了一下,终于还是吃痛,头微微垂了一些。
两道黑影却已经到了百里东君的身边。
“我可是百里成风和温珞玉的儿子,你竟然以为我不会武功?”百里东君傲然道。
百里成风年轻时上过百晓堂良玉榜,后来立为了世子就被一向不涉朝堂的百晓堂从榜上除去了,至于温珞玉,那可是江湖最大那几个世家的家主之女啊。
就连两道黑影都微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刻,但有一杆长枪及时地破空而出。
那一枪揽尽长风,气势非凡,卷起一地风沙。
“叮当”两声,两名偷袭的刀客全都被打了回去。
司空长风只用了两枪。
虽然他一共会的,也只有八枪。
“这是……追墟枪?”堂中有名老者皱眉道。
“林九的传人?”白无瑕脸上笑容更盛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司空长风将长枪在地上重重地一顿:“木玉行晏家,金钱坊顾家,可是要杀我镇西侯府小公子?”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砸在堂中每个人的心上。
“尔等西南道众门派,可是同伙?”
司空长风再问道。
晏别天够狠,顾三爷够笨,可是西南道众人有的没有争雄之心,不过只求满门安稳所以来赴宴,而有的,比如白无瑕,本就亦有争雄之心,更无论是惠西君,他是半个朝中人,对于镇西侯府,是绝对的得罪不起。
所以司空长风第一问是震慑,第二问却是诛心。
“老狐狸。”百里东君低声道。
“不过只是小滑头。”司空长风回道。
“晏当家,这万万不可啊。”有人劝道,众人也都连声附和。
只有白无瑕一言不发,笑着看着晏别天,就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差给晏别天递刀了。
晏别天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微微做了个揖:“小公子,冒犯了。刚才小公子用一具尸体来侮辱我晏家和顾家,着实令我有些失去理智,这里和小公子赔个不是。但这尸体还请小公子收好,归还给顾家。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百里东君叹了口气:“你是真笨,还是假笨?”
晏别天一愣:“小公子这是何意?”
“冥婚之事,本就是荒谬至极,我拿着一个棺材,来闯你的婚宴,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来砸场子的。你还和我说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是不是很愚蠢?”百里东君叹道。
这真的很不讲道理了,但是百里一族,最擅长的就是这不讲道理。
“所以小公子这是铁了心要毁我两家联姻?”晏别天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百里东君摇头:“我也愿意讲一次道理。”
“哦?”晏别天眼睛一瞥,肖历退到了他的身边。
百里东君朗声道:“我想问一问,今日婚宴的两位主角,晏琉璃小姐和顾剑门公子,都是怎么想的。”
晏琉璃在众人的目光中终于往前走了一步,随后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盖:“我……愿意嫁给顾洛离大哥。”
晏别天一惊,怒道:“你疯了!”
“我与顾大哥自小相识,琉璃早已倾心于他,我愿意嫁给顾大哥,嫁入顾府。”晏琉璃语气沉稳,字字有力。
“即便他是个死人?”晏别天眉毛紧皱。
晏琉璃望向晏别天,眼神锐利:“即便他是个死人?!”
晏琉璃声音铿锵有力:“即便他是个死人!”
晏别天心中一震,对于这个小妹,他的印象一直很淡,因为小妹性子有些冷,并不喜欢与人说话,也常常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宅院里,不愿与外人过多交流,即便对他这个亲哥,也是仅有恭敬,没有亲近。不过这些晏别天也习惯了,因为整个晏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亲近。
但他今天才终于明白,这个一直少言的晏家独女,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的与世无争。
他早该知道,既然她姓了晏,就不会那么简单。
“你们都听到了,在爱人眼里那个人就是那个人,生与死都不能改变。”百里东君口吐金句“只要是他,那边是独一无二的、最珍贵的存在。”
晏琉璃面上终于有了表情:“百里东君,那我和他的这杯喜酒你们要喝吗?”
百里东君莞尔一笑:“喝,怎么能不喝!”
晏琉璃用内力撩起桌边的酒壶,飞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接住酒壶,仰头就灌;喝完之后抹嘴叹息道:“哎,你们这酒差点意思,应该找我提前订的,我会给你个友情价。”
百里东君和晏琉璃相视一笑,气氛缓和些许。
顾剑门往前走了一步,与晏琉璃并列而站。
“婚宴这件事,现在于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晏琉璃要和谁不结婚,不和谁结婚,与我无关。我只想问一件事。”一直当雕塑的顾剑门望向不远处的顾三爷,“三叔,你不是说,哥哥是染病而死吗?”
“染恶疾而死,怕病疫传播,尸体当时就烧了,骨灰还放在后院。可这里哥哥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尸体上的剑痕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顾剑门怒喝道。
这一切他就已经心知肚明。
但亲眼所见兄长的尸体,他终于已经忍无可忍。
“李苏离,剑!”顾剑门长袖一甩,身上的红色衣裳瞬间碎裂,露出了下面藏着一直站在人群之后沉默不语的李苏离立刻往前踏了一步,左手猛地一甩,“噌”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闪过一道寒光,落向顾剑门。顾剑门左手一伸,一把握住了那柄剑。
名剑“月雪”,一把左手才能使用的长剑,拔剑出鞘,能斩断天空中的雪霰。是顾剑门十三岁时,兄长顾洛离以重金求得送给他的。
“顾剑门,不得放肆!”惠西君怒喝道。
“这是我顾家的门庭,为何我不能放肆?”顾剑门傲然道。
公孙玉挑眉,这顾剑门倒是真如传闻一般;狂得很。
晏别天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可以要付出的代价吗?”
“顾家被彻底踏平,从此在西南道销声匿迹。不过便是如此吧。”顾剑门笑道。
好一个不过便是如此。
“凌云公子不愧一个‘狂’字啊。”司空长风感慨道。
百里东君语气则有些不满:“刚才好像我是绝对的主角,可为什么现在,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了。我觉得我……有些多余?”
“因为你靠着的是祖辈的名声,而他,靠着的是自己的剑。”司空长风缓缓道。
晏别天眯了眯眼睛:“你不在乎?”
顾剑门依然带着嘲弄的笑意:“为何要在乎?我顾家生于危难,后连盛三代,在西南道从来只坐第一,不坐第二。我兄长为何父母俱丧后十六岁独掌大局,历尽艰辛,呕尽心血。我为何年少时离家千里,奔赴天启学艺。我们顾家又为何以商成名,却以武护名?”
顾剑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以至于满堂之中,再无他人敢言,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回荡。
“只为了不妥协!不对任何人妥协!不对任何事妥协!”
晏别天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瞥了顾三爷一眼。
顾三爷骂道:“顾剑门,你一个人死,不要拉着我们整个顾家!”
顾剑门左手轻轻一旋,长剑举起,对准顾三爷:“三叔,你不配做我们顾家的人!”
“你大胆!”顾三爷怒斥道,“你真以为你还是那个有哥哥庇护的二公子吗!”
“三叔你错了,我早就不再需要哥哥庇护了。另外,你真以为顾府真的已经听命于你了吗。你知道,有些人生来便是做家主的,因为家族里的人都听他,而我兄长便是这样的人,而我,便要传承我兄长的意志。”顾剑门将长剑举过头顶,怒喝道,“我顾家儿郎听着,现家主顾洛离死于非命,顾府誓报此仇,不死不休!”
“誓报此仇,不死不休!”
在正厅的角落里,在首座的宗亲中,还有门边的护卫,甚至年迈的老管家,同时跟随顾剑门发出这一阵怒喝。他们同时站了起来,拔出了藏在手上的长剑。
厅内众宾客见状为之骇然,纷纷避让。
肖历皱眉,望了一眼晏别天,又看了一眼晏琉璃。原来这段时间里,顾剑门是故意示弱,故意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被软禁了,以为顾家在顾洛离死后就已经垮了。然而顾家从来都没有垮,在顾洛离死后,顾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忠心于顾剑门。
这才是顾家之血的传承!
“反了……反了!”顾三爷惊骇万分。
顾剑门走到了顾三爷的身边,长剑举起,落下。转瞬之间,出剑奇快,堂中之人有一大半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出剑。然后,顾三爷的脑袋就摔落在了地上,带着死前那不甘的眼神。
“只能做池鱼的人,却妄图做那惊龙。”顾剑门提着带血的剑,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座棺材边。顾洛离依然安静地躺在棺材中,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去了,但是嘴巴那里却鼓鼓的,似乎含着什么。顾剑门愣了愣,望向百里东君:“百里小公子,多谢了。”
“凌云公子客气了。”百里东君朗声道,随即又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兄长的右手有件事物,你可要留意下。”
顾剑门点了点头:“那个人的主意总是很多。麻烦二位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随后他右手一甩,将长剑插入土中,随后弯膝跪了下来:“兄长!”
“家主!”顾府之人皆长身跪拜在地。
顾剑门率着顾府门人连跪三次之后站了起来,走到了顾洛离的身边,惑道:“兄长的手里握着什么?”
顾剑门的声音不小,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话,目光也都紧跟着追了过去。
顾剑门拨开了顾洛离的手,从他的手掌中取出了那件事物,他看了一眼,猛地转身,将手中的事物刚刚举起。
是一块令牌。
上面写着一个清晰的“晏”字。
木玉行晏家的令牌。
“晏别天!”顾剑门怒喝一声。
晏别天冷笑着望着这一切,顾洛离的手中根本不可能有这块令牌,因为负责杀顾洛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晏家的人,可是这光明正大的嫁祸,却又如何澄清的了?纵观这一切事件的发展,杀顾洛离的若不是晏家,那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他也懒得辩解,伸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刀:“也好,比起一点点地把你们耗干净,直接杀了倒是更爽快一些。”
“有多爽快。”顾剑门一个纵身跃出,赶到门边,将那正准备见势逃跑的顾五爷一剑斩杀,又纵身跃回,将他的人头丢在了地上,“有这般爽快吗?”
“我晏家儿郎,杀光顾家,以后西南道便只以我们晏家为尊了!”晏别天怒喝道,所有晏家来人都拔出了手中的兵器。
这场宴席中,他们也早就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惠西君,我们还是暂且退下吧。”惠西君的侍从上前将惠西君护卫着退到了角落中,其他门派的人都惴惴不安,这场西南道龙头的争斗,难免不会殃及到他们。只有白无瑕依然兴致盎然:“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百里东君问司空长风:“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司空长风惑道:“你不好奇吗,究竟谁能够赢下这一阵。”
“自然是顾剑门。”百里东君答道。
“哦?你这都知道?”司空长风笑了笑。
百里东君眉毛一挑:“我会看气。”
当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的时候,晏琉璃忽然动了,她足尖轻轻一点,越过门栏落在了顾剑门的身边,她转过身,望向晏家众人。
“你做什么?”晏别天沉声道。
“我要嫁给顾洛离,所以如今的我,是顾家的人,自然与顾家站在一起。”晏琉璃声音温柔,却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公孙玉看着晏琉璃的举动心中感叹,真是个疯女人。
晏家所带来的人全都面面相觑,适才晏琉璃的一番言论已经是令他们惊诧了,此刻的反水更是如何都想象不到。
“肖历,你也要杀我吗?”晏琉璃问道。
肖历急忙垂首:“小姐,肖历绝不会这样做。”
“肖历,把晏琉璃给我带走!其他人,将顾门上下满门,全部杀了!”晏别天终于按捺不住,怒喝道。
公孙玉飞身而下。
蒙面的公孙玉站在百里东君身侧,表明:“这个地方好看戏。”
晏家众人一跃而出,顾家众人也都提剑而上,顾府经历了顾洛离之死后,已经大伤元气,跟随顾洛离一同外出的多位家中高手也都没有回来,晏家虽是远道而来,但无论人数还是实力上都在顾家之上,这一场战,对于顾家,是死战!
顾剑门提剑而上,直奔晏别天而去。
晏别天冷笑一声,挥刀将顾剑门挡开,他的刀法是南诀国的一位绝顶刀客所传,这些年勤学苦练,按照那天下一品四境的划分,早已是入了金刚凡境。可顾剑门的剑,却是天启城里那位先生教的!
那位先生,可是将武榜撕了,并且威胁百晓堂,再敢将他名字写入就砸了百晓堂的奇人。
晏别天才对了五招,就已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从怀中掏出一根袖箭,一甩袖飞入空中,袖箭在空中炸裂开来,震耳欲聋。
顾家后院,一位虽然满头白发却面目如玉的年轻人躺在屋檐上,看到那根空中的袖箭,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靠我们啊。”
身边另外一个一袭紫衣的年轻人站在地上轻轻地挥着折扇:“长老不是早就料到了吗,顾府根基,其实更盛晏家,虽然顾洛离死了,但顾剑门也不是庸才,晏别天只是狠,难当大任。”
“可惜当时没把那棺材截住,平添了好多麻烦啊。”白发年轻人叹道。
“走吧。”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两人扭头,看到五名穿着黑袍斗篷的人跃入了院中,为首之人身形魁梧,一双手却惨白枯瘦,整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一具骷髅套在巨大的斗篷之下。
“长老。”两人打了声招呼,却依然躺着的躺着,摇扇的摇扇,并没有太多尊敬。
“走吧。”黑衣长老没有停步,带了众人,几个纵身,就落在了前院。
“动手。”黑衣长老沉声道。
四名黑袍人一跃而出,穿梭于众人之间,将顾府门人打飞,那名白发剑客手持一柄玉剑,对上了顾剑门,紫衣的年轻人轻摇折扇,将人打退了数步。
“我早就料到,以晏别天的能力,根本杀不死兄长。”顾剑门冷笑,“背后果然有人相助,你们是谁?”
顾府之中,顾剑门与那白发剑客和晏别天的合击,丝毫不落下风。
他冷笑:“要杀我,没那么容易。”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花瓣纷飞,一位风雅翩翩的公子便踏着那些花瓣一步一步落在了地上。
“清歌公子,洛轩!”雷梦杀喊道。
话音刚落,众人便又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一名小童,率着四名俊美的男子抬着一顶华美的轿子,也从空中飞来。
那场景,仿佛是仙人临世一般。
那顶轿子稳稳地落地之后,雷梦杀刚想开口,却被小童抢了先机:“柳月公子,柳月。”
北离八公子,竟超过半数同时到场!
百里东君用胳膊肘撞了撞司空长风:“长风,我忽然觉得这江湖……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了。”
作者的话:
女主后几章会出场戏份多了,大家等等哈。啊,最近没什么灵感,码的时候感觉在搞流水账。哪里不太对的地方求支出,大家多给我点点赞打打卡评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