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壳

吴羽只感觉自己沉入冰冷刺骨的粘稠液体中，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迷离的双眼就连最基本的聚焦也做不到。

唯有那双耳被胶着的液体蒙蔽从而自发形成的嗡鸣昭显着他还活着的信息。

“……”他努力地几乎是尽力张开嘴，想要发出一丝声音来，却只接收到在口中因气压而盘旋的回声。

动不了。说不了话。

四周，如墨般的冥黑，钻入吴羽瞳孔之处的罅隙中，随后成为投射入脑海里的混沌一片。液体带有几丝流动的趋向，如同夜间的远洋缓慢搅动，将他的意识托起又放下，晕晕乎乎的。

在意识的浮沉中，吴羽终于清醒了一些。脑中的混沌被清扫了部分，生锈的零件开始运转，即使四肢仍不能动弹，但至少他能思考一些浅显的问题了——

我不是死掉了吗？

周围的人，周围的人——都变成了花。是石蒜吧、还是蔷薇？

真可怕啊。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害死所有人的，是什么怪物啊。

机器运转的速度因缺少润滑而显得滞涩，动不动就卡壳，从而导致吴羽只能思考这几个问题。

放我出去！我要离开！放我出去！我要离开！！！

他的意识重复着、尖叫着，永不停歇的样子被埋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像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叫喊，生锈的部分在时间作用下很快被冲刷干净了，吴羽也缓慢地摸索到自己的身体控制权，缓慢地清醒过来了。具体是多少时间，他不太清楚，但终归十分煎熬。

逃生的意识占了上风，他活动身体，在自身体力难以支撑的情况下滑动粘稠的液体努力向上游去。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浅浅的揭开一丝亮光，不多不少地映射入吴羽的视网膜，就像……希望。他的直觉告诉他，离开这里的出口就在上方，只要他不停地、不停地向上，

那就能离开了，

吧？

……

2179年9月12日。

光泽市【原坐标】。

覆盖这里的，是一块时间停滞的斑块。具体停滞时间是在光泽市被三枚大范围军事武器击中后，化为废墟的三日后。

次元碎块——又称斑块。它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只出现在光泽市的［原坐标］及其周围地区，正如其所名，它呈破碎玻璃状的不规则碎块，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时间错乱、次元错乱、概念错乱等现象，危机重重，正常人类在其中无法存活。它的危险程度甚至连强大的异能者进入都能导致其殒命不知所踪，目前人类只能通过成本较小的机械设备探索。

可在今日，革新市的异常处理局隶属的研究院g市分部在对［原坐标］中内层的探索中，发现了疑似人类的生命活动。遥遥星空的卫星传来的消息投入全息屏中，那殷红的仿佛绽放蔷薇的生命体征提示点无一挑动着探索组成员的心脏。

人类出现在［原坐标］，这是什么概念？

大概是21世纪的北太平洋的冥深无际的马里亚纳海沟的最低处，一位老奶奶在那处喝茶。

原谅我使用如此奇怪的例子，但这确实是个十分形象的比喻。［原坐标］是光泽市范围内最为危险的地区，是当初［三零］出现过的地点；它如同浩瀚无垠宇宙中的无尽黑洞，就连光亮也能够吞噬殆尽。把话说的简单些，人类的生命体征若是出现在［原坐标］，即使那个人类没有任何危险性，也是被归类在必须记录在案、严格看管的人形生物了。

同时，祂将受到无比的重视，成为躺在实验室中等待宰割的实验体，又或是成为摆在光鲜亮丽的饲养箱中被观赏的珍馐。

哦——这可是能对于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提供无上的实验素材的珍贵的宝物。

院长办公室。

伽释伊莲对着全息示屏黑发垂落，双手捂住面庞，指缝勉强透露出一双淡金色带着激动意味的流连眸子，颤抖着死死盯着面前的那朵血色蔷薇，毫无形象的样子让他人完全想不到这是平时举止华丽的研究院院长。

如果能得到，如果——如果能让祂属于自己——想到这里，她不禁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

但未待其做出什么更毁形象的举动，半分钟后，代表生命体征的红点便消失不见。

“……欸？”

……

镜头拉回一分钟前的［原坐标］。

吴羽感到自己触碰到了某个界限，它摸起来柔软有弹性，隐隐有几丝光明照入。

应该就是这里吧？就是这里。他习惯性地询问自己，自己也告知了直觉的结果，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滑动身边的粘稠液体，挥拳而出！

噗！

界限意外的脆弱，只是一拳便破碎了，内外的压强差让液体瞬间从破口喷涌而出，将破口冲击得破破烂烂，吴羽也随之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出。

眼前还含着液体蒙蔽模糊不清，还未待迷迷糊糊的他弄清这什么情况，一个翻身便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不是吧？又来？！他心中无力尖叫道。

耳边仿佛传来了剧烈的风声，他只感觉身体在以一种超越光速的速度下坠，粘在身上的粘稠恶心液体也似乎在瞬间蒸发殆尽，在长期积累已久的疲惫也随之缓慢消失。

星星，星星，恒星，行星，星系。眼睛终于能得以视物，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发着炫目光芒的星星。这种架势，让他想起某沙盒游戏里的末○传送门。

啪叽。

吴羽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