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日宴设在画家詹姆斯的后花园，他对杰克这个最出色的学生可谓是十分上心。
宴会上，杰克穿着修身的西装，干练的黑色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俊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单框眼睛，嵌着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灰眸。
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杯红酒，在觥筹交错间来回晃动着，看起来深郁而又高雅，这位年轻的画家本身就在诠释着艺术的美。
毫无疑问的，他不仅是主角，亦是宴会上万众瞩目的焦点。
然而他的视角却始终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奈布有些累了，这场生日宴不仅有朋友的到来，因为杰克的盛名，其中也不乏一些上流阶层来特意与他交好的。
“您似乎把他养的很好呢。”
一位身穿墨绿礼服的女士缓缓走上前，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他开心就好。”
奈布拿起酒杯，瞥了一眼杰克的方向。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女士压低了声音，问道。
闻言，奈布警惕扫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这不是现在该说的，况且，我决定不了他的意愿。”
“好吧，我们晚点再见。”
说完，墨绿色晚服的女士隐入了人群。
不一会儿，杰克走了上来。
“父亲，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聊大人的事。”
奈布敷衍道。
“我都成年了，我也是大人。”
杰克凑上前去，半眯着笑，有些炫耀的说道。
奈布却不惯着他，一根手指抵上前去，将彼此间距离隔开，说道:
“哦，长大了还不想分房睡，是吗，‘成年人’？”
就算被嘲讽了，杰克依旧恬不知耻跟在奈布身后絮絮叨叨，直到忽然有谁叫了杰克一声，他撇撇嘴，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开了。
独剩奈布一人，他站在原地，看着杰克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嗯……离开吗？
叫走杰克的是以前的同学汤姆，他一边喊着杰克的名字，一遍对他招手：
“杰克，杰克，来一下。”
“啧，你要干嘛，为什么突然把我叫走？”
杰克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情不愿，汤姆只好双手合十抱歉道：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想问问刚刚和萨贝达先生站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杰克更加来气了，他没好气的回道：
“鬼知道她。”
汤姆狡黠一笑，犯贱道：
“不会是你后妈吧？”
“滚。”
杰克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要走，汤姆赶紧叫住了他：
“诶等等，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想问问你父亲的婚事怎么样，我姐她……”
杰克转过身，将他拉进了宴会的角落，然后取下眼镜，揪着他的衣领，眼里的寒意几乎快实质成冰。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提这个，他不需要其他人来照顾。”
有我就够了。
汤姆没想到杰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赶紧小鸡啄米似得疯狂点头。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乱讲了。”
闻言，杰克这才松开他的衣领，重获新生的汤姆一边喘着气，一边慌忙陪笑着，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走的时候汤姆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然后叹了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想着：
奇了怪了，杰克这小子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一点都不像他，特别是有时候看人的眼神，怪渗人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脑子有时候也不好使，我们之前做过的事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甚至是前几天的事有时都一点印象都没有，难不成画画画傻了？
带着这样的结论，汤姆对杰克抱着点同情的离开了宴会。
而杰克站在原地，闭上了眼，像是尝不到辛涩般，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再睁眼，眼里那雾霾的灰染上了深黯的红。
他就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望着不远处奈布的方向，无声的说着：
奈布，别忘了以前的约定，不要让我失望。
盛大的生日宴一直持续到午夜，人们乐此不疲的享受着纸醉金迷的酒水，盛宴，歌舞。
奈布带着有些酒气的杰克道别了詹姆斯，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杰克有些不清醒，显然有些醉的不轻，他把大半边身子靠在奈布身上，忽然开口道:
“我的礼物呢？”
“现在知道要了？之前怎么不问？”
奈布戳了一下杰克染上绯红的脸，有些好笑的反问道。
“唔……我没想好嘛，但是我不说你肯定早就挑好了。”
两人来到车前，奈布把杰克塞到副驾驶，然后插上钥匙，启动了车子。
“回去就知道了。”
奈布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说道。
杰克有些迷糊，他靠在座位上，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奈布。
“奈布。”
“嗯，怎么了？”
“你是我的谁？”
奈布扭头瞥了一眼胡言乱语的杰克，结果对视上了，不知怎么的，奈布有些慌乱，他赶紧摆正视线，问道:
“怎么问起这个，喝多了？”
“没，就想问问。”
“你是我的谁呢？”
“从法律层面来讲，我是你的养父吧，但是……”
奈布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杰克有些着急，忙问道:
“但是什么？”
“但是感觉更像兄弟吧…”
奈布自认为他和杰克的相处并没有父子间的威严与拘谨，更像无差辈分的兄弟。
杰克没有接话了，而是沉默了一会。
开了十几分钟，车停了下来。
“到了。”
车子在一栋两层洋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
“房子，以后是你的了，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这里以后可以当你的画室，工作室。”
“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接任务了，哪来的钱？”
杰克被惊的一下清醒了。
奈布有些遮掩的回道:
“不用担心这些，你就当是你以后的婚房吧，长大后可以搬来这里。”
“你会和我一起住吗？”
奈布有些无奈是回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我的父亲吗”
杰克反问道。
“你这孩子，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别把自己锁在我身上。”
奈布有些无语，摇了摇头，无奈的回道。
罕见的，杰克竟没有继续反驳，而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吗，这个礼物？”
“喜欢。”
杰克有些强颜欢笑，这并不是奈布的预期，于是他心里暗暗想着以后拿什么补回来。
就这样，两人今晚在新房里睡下，奈布提出分房睡，杰克反常的答应了。
睡觉前，杰克走进了奈布的房间，最为例行的晚安，他拉起他的手，朝着他的手背吻了下去，只是轻轻的一碰，并无其他动作，却弄得奈布痒痒的。
“晚安，奈布。”
“晚安，还有……生日快乐。”
“谢谢，生日快乐。”
奈布没注意到，熄灯后，杰克的眼里多了些道不清的阴郁。
8
凌晨的伦敦天还是黑的，被大雾笼罩的街头，行人寥寥无几，只有昏暗的路灯忽明忽暗。
奈布走在街头，拖着行李，久违的叼着根烟，希望尼古丁的味道能刺激一下困顿的大脑。
订的是五点的火车票，他低头看了看表：三点半二十七。
时间还没到，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裹紧外套，加快了步伐。
路程有些远，他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到达了车站。
四点左右的火车站依旧有不少人，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忙各自的事。
他掐灭了烟，抬头看着前方，一个女人迎着他的目光走上前来，是宴会上的那位女士，她此时散着头发，穿着皮质大衣，看起来干练知性。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半点寒暄，女人开门见山道：
“事情办好了？”
“嗯，他睡的很沉，我下了点药。”
“下药？不至于吧。”
“他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谨慎，就当防患于未然吧。”
“里佩尔少爷同意吗？”
奈布冷哼一声：
“哼，他要是同意我也不至于下药了。”
“那……少爷醒了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事已定局了，我走了，他也只能接受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他真正需要什么。”
女人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
“那他的病怎么办？他不是有分离焦虑吗？”
奈布低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他该独立了。”
又聊了一会，交代完一些事后女人起身准备离开，奈布突然又叫住了她：
“等等，我以后还能看看他吗？”
“抱歉先生，我只是一个负责接应的，并不能做决定，我帮您问问老爷。”
奈布却犹豫了一下。
“算了，我还是别去打扰了，那他以后会怎么样？”
女人笑了一下，回道：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为成为家族唯一合法继承人做准备了。放心，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不会亏待少爷的。”
“好，再会。”
目送完，奈布有种再点根烟的冲动，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清醒意识，反倒是为了麻痹自己。
奈布又看了一下表，四点五十四，可以隐隐约约听到火车的疾驰声了。他又抽出根烟，拿出打火石，预备点上，嘴里还在喃喃着:
“看来没机会在补上礼物了，抱歉。”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火灭了。
脚步声在后面突兀响起，近在咫尺，但诡异的是奈布之前毫无察觉，仿佛凭空出现般。奈布眼前一黑，眼前被什么东西蒙上了，刚想反抗，他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Surprise~我的‘好父亲’……”
紧接着，他一不注意吸进了什么东西，意识逐渐溃散，昏迷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该兑现承诺了，父亲。”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