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其实没睡安稳，姒月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听到姒月和霁川的对话，涂山璟红了眼眶，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心痛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刺入心脏，让涂山璟无法呼吸。即便是当时涂山篌对他那般折磨，他都没觉得这么难受。
涂山璟只希望自己现在能快些好起来，不耽误阿月去找她师父。
只听到他们沉默了一刻，霁川又开口道：“阿月，你会不会在某一刻后悔救他？”
姒月笑着，眼神依旧晶莹剔透，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明丽皎洁：“我从不后悔，自从我爱上他那一刻我就该明白，我逃不掉这个命运。
阿川，我这一生漫漫，失去过的东西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想要用命去守护的，便是天道惩罚又如何？
我诞生于虚无，行走于世间，朋友都一个个离开，留我一人困于那无尽虚无中，我那时本就该殒世了。是师父感应到一位即将凋落的上古神，闯到虚无中，在那里看不见一点光亮，找不到任何方向，可师父依旧没有放弃寻我。
你知道我当时看到师父的感觉吗？就是恍惚。
我那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人了，包括我自己，我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忘了人长什么样，那里的黑暗是会吞噬一切的，包括一点光亮，我的神力，甚至我的生命。
我抬头看到师父时，师父好像自身就带着光，晃眼，我当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适应那光，我仔细看着师父，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模样，也想起来那些即将被我遗忘掉的朋友和过去。
是师父朝我伸手，把我拉出了那深渊。”
霁川在讶然中沉默，半晌，才闷声道：“你从没跟我讲过这些。”
姒月依旧眉眼弯弯，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所以我现在讲给你听，你把关于我的这些记住，那样我就还一直在。一个人真正的离世是再没有人记得他了……
你知道吗？其实虚无并不是黑暗，它只是漫无边际，但其实原本的虚无很美，直到一个个上古神殒世，到最后剩我一个年纪最小的，它就失去了色彩，我以为是我维持不住虚无幻境。”
姒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并不是，后来师父告诉我，任何一个上古神都有能力去维持虚无幻境，甚至不需要特意维持，只需要正常活着就好，但是我当时无牵挂之人，亦承受不住虚无中的孤寂，有自暴自弃的趋势……虚无诞生了我，亦能收回我的命，它不需要一个废物以上古神的身份存在着。”
霁川睁大了眼睛，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人都以为上古神光鲜亮丽，神力无边，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虚无里诞生的傀儡，不被允许有七情六欲，不被允许沾染人间烟火，不被允许随心所欲，世人长叹常悲于自己的身不由己，但他们简简单单拥有的，反而是上古神所奢望的。
上古神拥有了无边法力，却也只有这个。
“阿川，记住我。”姒月依旧带着微笑，可她的眼睛却悄无声息的红了，被掩盖在浓郁的夜色里。太孤独了，至少得有个人记住她不是吗？
霁川没有回答，他的嗓子有点痛，感觉要是说话，声音听起来会嘶哑，他不想把自己难过的情绪带给姒月，真正最该难过的明明是姒月。
涂山璟强撑着精神，听到现在，心如刀割，天道不仁，竟让这般美好的人受尽了这样的苦楚！他也有错，原来是因为他，因为他阿月才会因违逆天道而落此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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