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子人如玉”

等霁川去煎药后，姒月看了看桌上的花，约莫着涂山璟差不多该醒了，便拿起花束，走回屋子，果不其然，看到涂山璟睁眼看着自己的方向。

姒月换掉了窗边小桌上花瓶内的花束，而后走过去坐在涂山璟身侧，微笑道：“入秋了，山野间野菊较多。”

当初霁川提到摘花给手帕做花样的时候，她就想起预知里看到的叶十七总是会换家里的花讨王姬欢心，心里有些别扭和郁闷，但她还是同意让霁川每日摘束花，不仅是因为能顺便做个花样，还是因为可以让屋里多个新鲜事物，免得涂山璟一直躺着疗伤会感到烦闷。

“今日便能给你卸了脸上的细布，闷了这么久，许是很难受，再等等到冬日，你的伤也能好一些了，约莫着不用像现在这般全身都缠着细布了。”

涂山璟发现姒月说到这有些开心，眼里也多了些光亮，自己身体恢复，眼前人竟比自己还开心，涂山璟心里丝丝甜甜的。

“霁川给你煎药去了，许是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好，要不要闭眼歇会儿？”

涂山璟微微摇头，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醒了就能看到姒月。

“你的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想来今日泡药浴不用再半途睡过去了。”姒月轻轻拍着涂山璟的手：“要我给你哼首曲子吗？”

涂山璟高兴的点点头。

姒月见状笑了声：“好。”

娓娓动听的旋律萦绕心间，涂山璟虽然动弹不得，但他却觉得，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姒月透过屏风看到霁川从浴桶抱起涂山璟放回床上，才起身叮嘱了一句：“我去外面等着，你把衣服给他换上，湿了的裤子扔掉，屋子也记得烘干，擦药的时候小心些，轻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说，我记得住，你快出去吧，我给人脱裤子呢。”霁川虽如此说话，却没有不耐烦之意。

姒月撇了撇嘴，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

“阿月，我弄好了，你可以进去了。”霁川留下一句变回了自己屋子。

过了许久。

姒月回屋后并未直接回美人榻上睡觉，而是走到涂山璟床侧，却发现对方竟还醒着：“你还没睡？”

涂山璟想开口说在等她，却又恨自己嗓子还未恢复，只能点点头。

“可是睡不着？”姒月将手轻轻覆在涂山璟手上。

却见涂山璟摇摇头。

姒月思索了一会儿，便明白对方是在等自己。

“日后你困了便睡，无需等我。”

涂山璟这次摇头的幅度更大了些。

姒月轻笑：“好，那我以后尽力不会让你等了。”

涂山璟闻言微微勾唇，轻轻点头，他忽然觉得他有点恃宠而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自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叫他少爷，公子，少主，要他成为一个出色的人，要他未来能够担起自己的责任。他对大哥次次忍让，也是因为大哥在小时候是真的宠他，但他却不敢恃宠而骄，因为母亲会责怪大哥。

姒月忍住想要摸涂山璟脸的冲动：“许久未看到你的脸，你笑起来还是很好看。”她叹口气：“本来想等你睡着再仔仔细细瞧瞧你，却未曾想到你还醒着。不过也好，能看到你笑。”

涂山璟闻言，轻轻转过被阿月覆住的手，抬起胳膊，仅露出的修长手指微微勾住阿月的手，十分吃劲地引向自己的脸。

姒月明白了涂山璟的意思，重新握住涂山璟的手，将其放回去，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胳膊的伤还没好，莫要乱动。”

接着又将手伸向涂山璟的脸，爱惜般地轻抚着涂山璟的脸，又恋恋不舍地用手指描摹着涂山璟的眉眼，鼻子，却越过了唇，去抚摸下巴，微笑道：“公子人如玉。”

不去碰涂山璟的唇，是她留给涂山璟的选择，涂山璟如今对她的感觉，是对救命恩人的好感，还是真的单纯喜欢，她要涂山璟自己搞明白。就像在预知里他爱上王姬不只是因为王姬是他救命恩人的原因，而是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善良的王姬——不怕引火上身也愿意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是如今的情况又不一样，涂山璟应该明白，她知道涂山璟的身份，她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心而去救的涂山璟。所以她如今对于涂山璟来说，只是个救命恩人，不管是好是坏，始终是个别有用心的人。

姒月看着涂山璟亮晶晶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准备等他身体好一些再跟他说，免得涂山璟因此忧思过度又因无法解释而误了他病情的恢复。

“我给你哼曲儿，陪你睡着了我再去睡。”

涂山璟却摇摇头，又透过屏风看向美人榻，照顾自己够累了，现在已经半夜却还未入睡，且阿月看着身体依旧很虚弱，他不舍得再麻烦阿月。

姒月看到涂山璟的动作，微笑道：“好，那我去睡觉。”而后便将涂山璟的胳膊轻轻放入被子里，绕过屏风躺在美人榻上，刚闭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涂山璟听着阿月平稳却虚弱的呼吸声，是再次明白了她的身体有多虚弱，但到现在，他依旧不甚了解对方。阿月虽然经常陪着自己，却也只是聊他的伤势恢复情况，聊些日常琐事，再给他哼曲安眠，而很少说关于自己的事，甚至都未曾说过自己的名字，他至今也只是知道霁川唤她“阿月”。他不了解她的过往，不了解她的喜好，亦不了解她的那些伤……

涂山璟只知道，有一个叫“阿月”的人，很珍惜自己。

但涂山璟却觉得，他只知道这一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