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明玉交代的第二件事，是去帮她拿回几样东西。

玄羽潜入崔明珠房间，一番搜寻，从箱笼底搜出，换上了差不多样式的赝品。

崔明玉坐在书案后，细细地一件件擦洗干净，思绪被回忆填满。

第一件，翡翠珍珠璎珞。

五岁那年，她看上了首饰店里那些漂亮的璎珞圈，非要缠着母亲给自己买。六岁生日时，娘亲送了她一串精巧可爱的璎珞圈，她喜欢的不得，听娘说，那是外祖母送她的。

第二件，打成小猴子样式的金块。

年前，娘给的压岁钱是雕成桃子的银锞子，小巧可爱，雕工精湛。她是属猴子的，娘说等她七岁生日，就补上一只金猴子。

第三件，雕花枣木梳。

小时候，她总是缠着娘亲给她梳头。八岁生日时，娘亲送了一把新梳子，说是要用这把梳子，给她梳一辈子的头，让她永远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第四件，青玉云纹镯。

这是娘提前一年找著名工匠为她定制的十岁生辰礼，别说雕工手艺的价值，就是作为材质的那块青玉都是上好的成色。她不知道娘为什么送她镯子，因为那时娘已经去世了。

崔明玉起身走到书架前，打开了一个暗格，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将四件东西收进匣子里。这个藏宝贝的暗格，是娘送她的九岁生辰礼。

原本盒子是放在暗格里藏好的，只不过那天她太想娘亲了，抱着盒子哭了半下午，躺在榻上睡了过去。醒来时，盒子已经落到崔明珠手里。

七月的夜晚，大地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此刻仍散发着滚滚热浪，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十岁的小女孩跪在父亲的书房外，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干，而那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跪在那里。

得知匣子被妹妹抱走，她第一次不顾及规矩形象哭喊大闹，跑到父亲面前说理。

父亲却说，身为姐姐，自该让着妹妹。徐姨娘满脸歉意地说着让崔明珠道歉还东西的话，反而让父亲更恼她，甩开她的小手，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她没别的办法，只有和他们死磕到底。她就这样跪着，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跪了两个时辰，见她仍不死心，秋月一咬牙直接抱起她就走。

她问秋月，父亲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秋月说，不是，而是有人分走了小姐在老爷心底的分量。

“秋月姑姑，是不是以后除了你，没有人会一心一意对我好了？”小姑娘趴在女人肩头，泪珠滚滚。

女人拍着孩子瘦小的背，鼻头发酸，声音慈爱，“会有的，小姐这么好，一定会有人愿意付出全部真心来爱您。”

……

崔明玉看着盒子，一动不动，玄羽好几次想上前看看情况，都被桃李伸手拦下。

直到崔明玉回神，玄羽终于才能走过去。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崔明玉问了一句很不着边际的话。

“去哪？”

“离开京城，想去哪去哪。”

玄羽觉得她很不对劲，“……那你呢？”

“我？”她唇角含着他看不懂的笑，“我自然过我该过的生活。”

闻言，他迟迟没有动静，良久才缓缓开口，“做完三件事，我会考虑。”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时机到了，我自会找你。”

“崔明玉。”玄羽看着面前那张早已刻入脑海的脸，此刻却觉得陌生无比，“你可真叫人看不透。”

崔明玉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端倪，面上只有云淡风轻的浅笑，“是吗？那你想看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