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车门，从上时代的机械造物上走下来，我望向眼前的费科城。
虽然从其他文献、书籍上看到过对于费科城的描述，然而真正看到那恶心而可怖的血肉聚合体之时还是失神了一瞬。
——费科城整体，都是由没有保护层，没有装饰层的生体结构。或者用正常的语言解释，都是裸露在外，呈现血肉颜色的肉块。
“怎么？被吓到了？”安心后我一步从车上下来，他关上车门，手指扣着钥匙扣转圈。“每个初次到这里的人都会被这种东西吓一跳，这是曾经城市生体化计划失败的结果。”
“还不至于被吓到，有些惊讶罢了。”打开后备箱，取出武器箱中的军刀，随意的插在腿部的绑带上。我又仔细地看着那狰狞的城墙，对那城市生体化计划有了些许兴趣，“那城市生体化计划是什么。”
他将车上锁，随后从腰间的包中取出一瓶血红色的液体扔给我。看上去并不是很有食欲，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顾名思义，就是说，将整个城市的所有设施都变成生体结构。”他一边半跪下检查汽车前后是否哪里有障碍，一边小声抱怨些什么。虽然我听得清，但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方言，也就不必赘述。我将那瓶血红色的液体随意的揣进口袋里。“那个东西你还是现在喝了最好。”
“这个？”我重新把那瓶红色的液体拿出来。“难道是恶魔血浆？”
“没错，城内的活性污染十分严重，如果不喝下恶魔血浆的话，多少会对生理活动有影响。”
“比如？”
“更加易怒、对于时间的概念混乱，没有精准的记秒的话，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就这？”
“？”他看着我愣了一会，看来不是很习惯我阴阳怪气的样子。随后像是没听到一样，又去摆弄汽车。“还有更要命的，听力会下降，对于力道的把控会变奇怪，眼睛会蒙血——就像是你在车上那样——甚至还可能出现幻觉。”
“这样的话，还是没必要喝了。我很不习惯这种东西。”
他也不强求，继续看了会车子便起身招手，示意我进城。
“一会卫兵或许会和你要进城费，给就是了。”他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
“多少钱。”
“不多，两张上帝。”上帝是这个被宗教掌控的国家中代表最大面额的钱币，相当于一百个单位的亚当钞票——亚当，也就是这个国家面额最低的纸钞。面额再低些的，就不是纸钞而是硬币了——一张上帝如果按最低限度的食物来买，差不多能买到一个成年人五天份的饭。
“两张？这还不多......”我从背包中取出钱包，数出两张上帝，又点了点余钱，大约只有一千三百亚了——亚当钞票，简称亚。
“也就两包烟叶的钱，别那么吝啬嘛。”他从腰包中取出两张上帝，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毕竟人家每天站岗那么久，也不容易。”
走到了城门口，人很稀疏，加上我们两个也不过十指之数，其他的大约还是中午时间从城外捡垃圾回家的人，拖着一袋东西，身上衣服不很光鲜。守卫拄着长矛——自然是带着尖牙的制式生体武器——百无聊赖地靠着狰狞的血肉城墙，似乎习以为常。在这种狰狞可怖的城墙边把守，长此以往地受到逸散的生体活性辐射，毕竟不会太有精神。
在门口的两个守卫靠在城墙上昏昏欲睡，似乎并不想和我说些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想说，因此将钱给了他们便进去了。
虽然守卫们很疲惫，不过看到我们拿出钱的时候还是两眼放光的。
跨过城门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和外面很不一样的生体活性，听力被抑制，心情也变得有些许焦躁，至于安心说的其他影响，大约还没感觉出来。
到了城里，基本是看不见任何人的。城内多是平房，偶尔有高耸的观望台或者风车在城内高污染的空气遮掩之下也压抑可怖起来。
像是巨人。
巨人。我默念。
从城门口延伸出三条街道，只有主干道路两侧是商业区，左侧是居民区，右侧的大片区域都是生体科技的工业区。
中央街道上零星的散落着几个小店，大多显得破败灰暗。总之，城内的环境很是压抑。
城内的建筑也和机械时代的建筑差不多，不像是城墙那样用生体科技制造的。
“为什么城内的设施没有进行生体化。”如果进行过城市生体化计划的话，想必这整个城镇都该是血肉模糊的样子——那可太糟糕了。
但同样有很大的好处。
所谓生体，就是一种从被称作巨人的种族的尸体上剥离下来的生体组织，巨人这种生物生命力极强，即使人类倾尽全族的力量杀死了他们的意识，他们的身体组织也仍旧保有活性。
甚至，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来源，哪怕仅有一小片生体组织，也可以不断生长。
而这种生体组织在不同的生物电流之下会进行不同的形态变化，可以改变组织的硬度，形状，甚至是延展性等等。
——以上都是教科书内的内容。
所谓城市生体化，就是用生体组织代替城市的所有非生体部分，优点就是灵活，整个城市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改变自身形态。
简单来说，就是把城市变成一个巨大的生物。
而费科城作为第一个进行城市生体化计划的城市，就算城市生体化有什么缺点也不应该半途而废的，试错才是先行者前进的意义。
除非发生了一些人类可能无法负担的严重后果。
“因为那一天的原因。”他微微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概也知道他是指的什么。
“抱歉。”
“不用道歉，早就过去了，我刚才也仅仅是在回忆一些事情。”他终于又抬起头来，脸上似乎挂上一丝勉强的笑容。
看到他的这幅笑容，我的记忆深处似乎再次涌现出一些血腥，痛恨的回忆。
我忍不住深呼吸，但还是压抑。
“我们现在在往哪里去。”我向他询问，但只是想用我的问题和他的回答填满思维的空缺，从那些令人喘不过气的回忆中自我解脱。
“我家，先在那里歇脚，之后再去置办一下装备。”他进城后第三次看了看地图。“无论你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把装备置办好总是没有错误的。”
“不用了。”我说着看了看四周，周围还是几家店铺，貌似我们仍在商业街上。“我已经带好东西了，况且这次去城主府不是去打架的，时间紧迫，还是先到城主府要紧。”
“那好吧，你是顾客，都听你的。”他撇了撇嘴，然后驻足原地，观望地图片刻，随后便大手一挥，似乎是找到了方向，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仅仅五分钟，我们就碰了三个死胡同。然后回到了光景颇为熟悉的商业街上。
“我说，我们是不是走回来了。”
“......”他的脸貌似有些发红，但也可能是天空的红色，我说不准。
但他绝对在试图装作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说，咱们是不是......”
“吵...吵死了，我这不是在找路吗。”似乎真的是脸红了。
“你原来路痴到连城主府都不知道在哪吗。”
“我只是三年都没回来了，一时间找不到路而已！”真的是脸红了，红到了耳根。
“那之前你是怎么开车带我到这里的。”我一阵后怕，万一带我走错了路在约定时间之前到不了城主府。那就一切都完了。
“那条路又没有岔路......”他这么抱怨着，又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向我鞠躬。“我知道我路痴啦，对不起对不起，千万不要给我差评哦。啊耽误了你的时间真是抱歉呢，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极其敷衍的道歉，一边鞠着躬，又将头扭向一边，极力避开我的视线。
“好敷衍呢。”我摆摆手，从他的身边走过，拿走他手上的地图。“算了算了，我来带路吧。”
他又立刻回正身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凑上来。“诶，你为什么没有生气啊。”
“就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生气。”我在地图上寻找城主府的位置，规划好路线之后将地图还给了他。
“可是，现在在城里，你又没有喝恶魔血浆，应该特别易怒才对啊。”
“我可是雇佣兵。就这点程度就生气的话，还怎么执行任务。”
“诶~真的吗？”他摆出一份很欠打的笑容，“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我看向他的脸，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是......女的？”
“......"她愣了一会，我们两个人一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是啊。”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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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她在我身边绕个没完。“不会吧不会吧！雇佣兵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谁叫你是短发。”我理直气壮，目不斜视的看着要去的路。
“短发怎么了，短发就不能是女生了吗？”她在我的旁边不怀好意地笑，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我深知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反驳，否则她就该没完没了的说了。
“诶诶诶，你多大了啊，现在看着好像没那么老。”她又绕到我的面前，望着我的脸，倒退着走路。
“25。”我绕开她。
“诶~咱们俩竟然差不多大吗。可是你看着比我老好多，这算是做旧吗？是商品欺骗吧这个。”
“......”
“生气了吗。”她用楚楚可怜的声音说。
“......”我继续走。
“果然是生气了吧。切~雇佣兵的气量就这么小啊~切~切~”
“......”忍无可忍。
“难道说雇佣兵都是这样的吗~”她又站到我的面前，作出一副要诗朗诵的样子。“啊！沧桑的面容！宽广的气度！这就是雇佣兵！真是令人敬佩！他甚至分不清男女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咚。”
我用手刀狠狠地打了她的脑袋。
“安心赶路！小心给你差评。”
“好......”她揉着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跟在了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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