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面朝大海,还是什么小卖部,还有什么病房,此时都化作一片虚无,世界的崩塌导致地面上出现裂缝,杜星迫不及防地掉进万丈深渊,在深渊的腹地,黑暗与寂静交织,未知的能量在悄然涌动。
杜星被黑暗包裹着,犹如那襁褓之子,分外动弹不得,黑暗侵蚀着周围的一切,压迫着她的呼吸,逐渐开始侵蚀她的身体,甚至是她的五感都逐渐被消磨殆尽。
她左右挣扎,咬紧牙关,试图摆脱这噬人深渊,可是无论她如何反抗,都丝毫动弹不得。
她放弃了。
她放弃挣扎了,闭上那原本目中漆黑一片略带泪痕的眼眸,任凭黑暗肆意侵袭。
“滴答”
突然,一滴液体滴落在她的鼻尖上,顺着她高挺的鼻梁下滑,滑至下颔。杜星被这湿凉的触感惊了一下,但随即,有更多的液滴自上而下地滴落,她的衣服被一滴一滴的液滴浸湿,留下湿痕。
液滴逐渐凝聚为液体,湿润了她的脸颊,头发,衣服。她眼目微转,缓缓睁眼,看到的不再是无尽的黑暗。
天空被浓密的乌云笼罩,四面黑云翻涌,似有气吞山河之势,雷鸣与闪电交织,奏出沉重的交响曲,阴雨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忧郁的外衣,陷入一片灰蒙世界。
这是一个寥无人烟的山头,如果正处于春天,鲜绿的地毯会铺遍整个山头,明艳的野花参差不齐地插在绿地之中,有红的,黄的,粉的…,山头柳树的柳枝也刚吐出萌芽,随着微风浮动,舞动身姿。
可是此时正处于秋天,遍满全山的绿地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漫山荒芜,有的地方被枯黄凌乱的杂草侵入,不过更多的是这片大地上的空无,只剩下一层稀薄的土壤,还被这秋雨浸湿,光秃秃的柳树上也满是荒芜,不复昔日的模样,看起来和春天的宁和美景是天壤之别,可以说这简直就是一片荒地。
雨滴滴落杜星的身上,她的头发已被彻底淋湿,发丝沉重地搭在她的肩头。又一滴雨滴巧妙地滴落在她细长的睫毛,美眸微颤,水珠也被随带着颤抖。
空寂无人的周围传来孩童的抽噎声,这声音愈来愈大,由刚开始的小声抽泣到放开声音的嚎啕大哭。杜星猛地转过身,想去看是怎么回事,只见映入眼中的事物让她再次一怔。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头扎双马尾,身穿白色粗布,都带白巾,像是在披麻戴孝,小女孩的左手抱着一捧白色菊花,与她的穿着极其相配。雨珠滴落在白色花瓣上,就沿着花瓣弧度,坐滑梯一样滑落在地。
右手被一个湿透的浅棕色褶皱衬衫的中年男人牵着,男人不仅衣衫零乱,满是褶皱,头发也与那树上的鸟窝一般无二,浓密凌乱的胡须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修整一番,显得整个人落魄潦倒。
他们两个孤独的身影也在雨中被无限拉长,雨水毫不留情地淋湿他们,与周围的环境同化。
男人右手手心中紧握着一枚金属外环内外相间的戒指,随着手心力的增长,戒指在他的掌内留着印痕,然后渐渐融入皮肉,被血液污染,一滴滴鲜血顺着手心下落,混合着雨滴,滴落在那荒芜的大地上,不过逐渐被雨冲刷浅淡。
杜星恍惚了,她怎会不知,那个身影是她朝夕相伴五年的二叔杜洪宇,而那个迷你版的小身影,分明是幼时的自己啊!
二人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座坟墓,坟头的土堆高高堆起,只不过与寻常坟墓不同的是,这座坟墓并没有尸体和棺材,有的只是那高高堆起的土堆和一座刻画着字的木墓碑。
墓碑上刻画着歪歪扭扭的字体,横不平竖不直,一撇一捺尽显生硬,犹如爬虫一般,散漫无序。
看到这儿,杜星瞳孔骤然收缩,睫毛上的雨珠滴落。
无情的秋雨冲刷着墓碑,雨水流过墓碑上因刻字而流下的沟槽,上面刻着几个大字:
三叔·杜寰宇之墓
2016年11月6日
彼时,绵绵不尽的雨声,女童的哭声,杜洪宇沉默地缄默不言,都尽数击打着杜星的心脏,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喘不上气。
一抹泪顺着雨珠从她眼眶淌出,流至下巴,停留一瞬后,抛撒空中。
“砰的一声”
周围的情景像镜子破碎一样出现一道道裂纹,这些裂纹逐渐加重加深,而那镜子的背后再次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世界已彻底崩序,一片一片地掉落,露出原本的深渊。
每一片镜像碎片中倒映着女童那张稚嫩的小脸,嚎啕大哭的泪水布满她的全脸,还有鼻涕泡在她的鼻尖上停留。
还有杜洪宇那张沉默死寂的脸,杂乱的头发,邋遢的胡须下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是一片死寂的大海,再无任何波澜。
雨水不断冲刷着的墓碑。
三叔·杜寰宇之墓的几个字一直在杜星的眼前放映。
三叔·杜寰宇之墓
三叔·杜寰宇之墓
三叔·杜寰宇之墓
她头痛欲裂的扶住脑袋,似乎是昔日那些痛苦的回忆再次重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再次身陷绝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