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阿爷走了，为什么相繇变成了相柳。她睡了很久又错过了什么？

刚醒来那刻，她走出房门，白日的族地何曾这般寂静，没有喧嚣与欢笑。远处的风儿刮起一丝悲伤的气息和细弱的哭泣声，指引着她向远处走去，凝重的范围无孔不入。

白色的帷幕在微弱的风中轻轻摇曳似在无声哭泣，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哀伤。那是一种混合香烛燃烧的气味和人们悲痛的氛围，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好像都填满了悲痛。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脚步轻的如同怕惊扰什么，刚踏入，最外边的人便发现了她，声音颤抖的唤了声她的名字。随着最外边的人声音，就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旁边的人也慢慢扭过头，眼里的神情和外边那人如出一辙，这股扭转的浪潮开始蔓延，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都缓缓的，回头看着她。无数道目光交织在木樨禾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住。

她看见阿姐，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眼神里满是哀伤，泛红的眼睛犹如受伤的小兽。

阿姐嘴唇上干巴巴的，一道道细小的干纹如同干枯的树叶。她哽咽着的开口告诉了她，阿爷走了。

脑中传来不间歇的耳鸣声，木樨禾只看见阿姐嘴唇张开又闭上，她的耳朵如同被屏障住，听不清阿姐说了什么。那一句 阿爷走了  回荡在她脑海里。

明明很悲伤，但是这个坚韧的女子却安慰着大病初愈的妹妹，阿姐的怀抱无论何时都是温暖的，就像木樨禾的另一个家，让她得以在悲伤中片刻喘息，往日便最是温柔的姐姐，如今对待她更甚。

见她询问相繇在何处，阿姐不忍心的轻轻告诉了她本应由相柳告知她的真相。阿姐本欲帮相柳解释一番，奈何怀中人儿接连受到打击晕厥了过去。

是夜，月光轻柔地洒下，一层银白的薄纱静静地披在那一方水潭之上。水潭宛如大地的眼眸，静谧而深邃地凝视着夜空。

潭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辉，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上的月亮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倒映其中。那月亮的倒影在微微荡漾的潭面上波动着，仿佛是被困在水中的精灵，想要挣扎着重回天际。

潭边的水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水潭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暗影。偶尔有一片落叶飘落在潭面上，如同一只孤独的小船，缓缓地在银色的波光中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打破了潭水的平静，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水潭在这寂静的月夜下轻轻的叹息。

木樨禾静静的坐在水潭边，双手紧紧抱着腿，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指紧紧的抓住裙角，像似在极力抓住某种依靠。她的身影倒映在潭水上，像一座孤岛，周围泛起的蝉鸣声仿佛都被她拒之门外。

突然一道巨大的低吼声自潭面破水而出，只见一条浑身黑色的巨龙蜿蜒着身躯从潭水中逐渐显现，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星月，龙鳞在月光的映照闪着神秘的光，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一团浓雾自潭面渐渐升起，随即若隐若现的身躯自雾中走来。

他仿佛黑夜的暗影，一袭玄衣乌袍，那衣料仿若由最寂寥的夜色织就而成，随着他的走动，黑色的衣袂随风轻动，恰似寂夜中的鸦羽，那身黑衣与他的气质完美融合。

乌发被高高扎在脑后，几缕碎发从额角垂落，不羁的散在脸庞两侧，反倒为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随性与洒脱。他深邃的眼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寒星，唇色偏淡，微微抿着薄唇。

“你怎么出来了？”木樨禾看着眼前人疑惑道。

男子走向她身侧，似是无奈般，最后盘腿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他向来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不知说什么，他知道她心绪不宁，便出现在她身旁。

“澈，你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我的心情一直很好”

“没有万一吗？”

“没有”

木樨禾闻言脸上悲伤之意更甚，眉头又皱一分。她需要有人帮帮她，千丝万缕的思绪毫无章法的纠缠在一起。那些原本清醒的想法被搅的七零八落。既然理不清，那不如想办法先忘却好了。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这个水潭这么小”

熟悉的话语一字不差的落在他耳中，他微微抬头无奈的闭上了双眼，随即开口“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说，我很好奇”

“我说过了……非是不愿，实乃不能”

这么多年里，木樨禾很少会见到他，几乎都是木樨禾找到什么好吃好玩的直接往水潭一扔，也不管会不会打扰他。这让他原本拥挤的生存空间显得更加紧凑，为此他也曾小小惩戒一番，待下一次她踏入周围时，使潭水给她来了个透心凉。但她好像误会了什么，第二日带着更多的东西扔进水潭，说是给他的贡品。

她觉得他一个那么大一条龙，就窝在这个潭水里很可怜了，这个潭水除了他没有其他的生命了，她觉得他会孤单。

好些年都是木樨禾独自风雨无阻的“祭拜”他，终是打动了神明，他告诉她，他叫敖澈，并且由衷的希望不要再给他贡品了。

见木樨禾又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再言语，他随意说道“你身上有一股妖气，虽然微弱，但我感受得到”

她还是低垂着头，眼神空洞。他亦明白这股妖气的主人便是罪魁祸首了。

“收了你这么多年的贡品，不白拿，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敖澈试探道木樨禾，却见她好像惊了一刹。

敖澈的话像一把利刃斩断了她的思绪，她随即反应过来敖澈什么意思。她双手合十对着敖澈鞠躬。

“龙王大人，求您保佑此处风调雨顺”

见她如此，他也不多言，他向水潭走去，身影消散，仿若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