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魏鸢算是将这学堂的课翘到底了,一有时间便往这宫中跑。
"按我方才说的方法,你们将这几道题再好好算一遍,随后我讲......"数理讲师手握卷轴,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周身顿时响起同窗们的哀嚎,学堂中充斥着笔纸摩擦的声响,魏鸢托着腮,望着面前的卷宗,心思却早已飘到宫中,那处破败的宫殿。魏鸢眼神飘忽不定,忽的望见身后半开着的后门,她心生一计,待讲师转身之际,猫着腰快速溜出门,独留下一众慕羡的眼神。
暮冬,绵绵白雪点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魏鸢口中哈出阵阵白气,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脸颊,远眺宫中朱红的宫墙,不免又想起了宫中吃不饱穿不暖的呼尔塔,上次只不过是带了份家中的点心过去,他就吃得又快又急,显然是饿了很久了。魏鸢就此想着去酒楼买些吃食带过去。
待她到了酒楼,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楼内烟雾腾腾,碗盏叮咚,吆声大作,这素享盛名的"第一楼"此刻顾客盈门,座无虚席,甚是热闹。此乃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魏鸢将这甜的,辣的,清淡的,海味的通通来上一份,借着太后娘娘的光,提着这满满的食盒入了宫。
沿着宫道一直向西,熟悉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她轻抚门上的灰,心中泛起几缕酸涩,但很快,她便整理好心情,叩响了宫门,唤着呼尔塔的名字。殿中顿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宫门被打开,呼尔塔从门内探出头,话语间是止不住的欣喜。
"你来啦!"
见到他那亮晶晶的眼眸,魏鸢也跟着笑了起来,轻车熟路的跨过细线,走入殿中。殿中一条雪中小路直通深处,是呼尔塔担心雪路不便行走,方才为她扫出来的。自那日起,他们的关系肉眼可见的近了起来。待他望见魏鸢手上的食盒,眼中的光又亮了几分。魏鸢刚将食盒打开递给他,呼尔塔便狼吞虎咽起来,魏鸢只得顺着他的背,哭笑不得道。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呢。"
食盒顿时被一扫而空,尔后呼尔塔长舒一口气。
"多谢,舒服多了。"
他转头就看见了魏鸢正笑盈盈的望着他,脸上不由得染上一抹红晕。魏鸢见状,逗小孩似的问道。
"呼尔塔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是不是生病了?"
不想这话让少年的脸又红了几分,只见他眼神躲闪着看向他处,语无伦次起来。
"没,没事,你别看我了....."
魏鸢见状也不再逗他,站起身,思索着在这殿内可以玩些什么。这殿内虽破败不堪,却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呼尔塔,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听了这话,呼尔塔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你藏还是我藏?"
"我藏!"
"行,那我数咯?"
只见呼尔塔背过身,捂住眼睛,开始大声报数。
"二十,十九,十八--"
魏鸢忙环顾起四周,想着这黑漆漆的宫殿似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光线昏暗,魏鸢寻了一圈后,躲进了看着还算隐蔽的矮桌下。只是远处报数声停止,过了好一会,呼尔塔才走了进来,魏鸢见状忙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脚停在了桌前。下一刻,不想他也挤了进来,眸中布满笑意。
"找-到-了。"
"诶,你怎么找的这么快。"
魏鸢颇有抱怨的望着眼前这人,不想他正了正神色,认真的说道,暗芒在他眸中闪烁。
"这间宫殿本来冷冰冰的,但是你的味道让这里变得温暖了,所以我寻着味道,找到了你。"
听了这话,魏鸢忙对着自己的衣衫猛吸几口,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面前这人淡淡的青草香却幽幽钻进魏鸢的鼻腔。
说到底,这桌底还是有些许狭隘,待呼尔塔钻进来后,他们两个就不得已贴的极近。桌底昏暗,只有呼尔塔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眸隐隐发着光,待魏鸢抬头,正好从这微亮的黑眸中,隐约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太安静了,安静到只听得他们的呼吸。
一轻,一重,一轻,一重。
对方气息微热,魏鸢感到耳尖发烫,心跳也愈发急切,就在心脏即将溢出胸膛之际,呼尔塔猛地站了起来。
下一瞬间,魏鸢听见了极响的,清脆的咚的一声。然后魏鸢望见呼尔塔捂着头,呲牙咧嘴的叫出了声。她连忙从桌底爬了出来,焦急万分的关心道:
"呼尔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之后呼尔塔忙将话题转移。
"这里太黑了,我们先出去吧。"
语罢便快步走出了殿门,只是魏鸢却瞥见了他那已然红透的脸庞。
宫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然日落西山,将这宫墙又染红几分,暗示着宫禁的阵阵钟声隐隐传来,魏鸢知晓她又该走了, 她眉心慼了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不舍。尔后,笑着朝呼尔塔摆摆手,并承诺她没事都会来的,这才慢慢挪到门口,出了宫殿。
待魏鸢至家,夕阳余晖已然淡去,夜色如墨般铺满了整个天空。魏鸢的贴身小仆忙迎了上去,她名小绵,本是娘亲膝下的童奴,因与魏鸢年纪相仿,娘亲便想着给魏鸢寻个玩伴,自此小绵就跟着魏鸢了。
"小姐您回来啦,家主跟夫人正在正厅呢,我带您过去。"
魏鸢点点头,跟着小绵入了正厅。刚进门,便望见了娘亲的笑脸。
"囡囡冻坏了吧,快进来暖暖身子。"
语罢她攥着魏鸢的手哈着气,桌旁的父亲也慈爱的望着她,转头叮嘱仆人将暖炉烧得再旺些。
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过晚膳,便各自回房了。
娘亲回了厢房,抿了口桌上的清茶,尔后拿起那绣了一半的帕子,兴致勃勃的绣了起来。那帕上绣着那逍遥自在的青鸢,栩栩如生,仿佛即刻便振翅隐入云霭之中。忽的,鲜红的血液滴在那飞鸢上。
一滴,两滴.........
娘亲口中翻涌着腥甜的味道,顿时刺痛感从心口蔓延开来,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很快没了意识。
此刻魏鸢正思摸着明日去哪玩,却听见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娘亲的侍从猛地推开门,顾不上行礼,语无伦次道:
"不....不好了!夫人.....夫人,呕血晕倒了!"
魏鸢听了这话,心仿佛瞬间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颤声道:
"在哪?快带我过去!"
待魏鸢赶到,只见娘亲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眉头紧锁,仿佛痛苦至极。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一向稳重的父亲此刻也慌了神,只见他攥着娘亲的手颤抖着,声音也微微战栗,语不成句的唤着娘亲的名字:
"云笙,云笙,你,你先别睡....御医,御医马上就来了....."
幸而御医很快便赶来,为娘亲把着脉,尔后朝父亲拱手行礼:
"回魏大人,夫人这症状乃是中了毒。"
"可有解药?解药在何处?!"
听罢父亲忙走上前,焦急的问道。
"此毒为落雁沙,极为少见....虽有药引,只不过其中一味天山雪莲,恐怕连这京中都很难寻得。"
听了这话,父亲的心沉到了谷底,御医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宫中兴许有这味药材。"
听到这话,父亲眼中又燃起了希望。转眼间,他草草嘱咐魏鸢照顾好娘亲,便夺门而出。备车赶去了皇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