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冬去春来,时序变迁,四年悄然流逝,又迎来一年春日,抓周宴的玉娃娃已然到了好奇贪玩的年纪说话也流利了许多,虽不及成年人,但至少也让魏鸢这几年的憋屈感减轻良多,不必再装着只会那些只言片语了.这些年,从父母及照顾她的仆人的谈话间,魏鸢逐渐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所了解。
当夕正值宁朝,她位处于国都长安,朝堂上朝臣居心回测,分裂为皇党与太后党,自此这政权稳定与否,也便可想而知,从抓周宴的种种迹象,想必父亲是隶属于太后了,但这朝堂之争并未波及魏鸢,所以魏鸢就此痛快地释放了天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玩闹的时光被学堂占据的所剩无几,前世的她日日夜夜被困在病房之中,自然对条条框框的束缚厌恶至极,未曾想如今的魏鸢在这里也难逃学堂的魔爪,况且这学堂的知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即使偷偷翻窗去放纸鸢喂鱼,考取乙等甚至甲等还是不成问题的,自此,魏鸢并不喜欢去学堂。虽然司学对此颇为不满,与父亲反映后,父亲那句:
"孩子爱玩是天性,还请司学见谅"
说出口,司学也便不再计较了,只是魏鸢的同窗对此慕羡不已,纷纷声称魏鸢为神仙下凡,嚷闹着让她传授神力。
不过今日这本该去学堂的日子,父亲的仆人却忽然造访,双对手作揖,道:"
"小姐,今年的观游园内举办了总角宴,京城内,所有与您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小姐都会去."
魏鸢思忖片刻,想着这大好的光明正大的逃课机会,不去白不去,便点点头
"好,等我梳洗片刻."
半个时辰后,魏鸢按他所说,带着仆人来到了观游园外,这座为长世家贵族们举办宴会的观园果真是美不胜收,那白墙青瓦之上攀爬着常绿的藤萝,门口的乌门虚掩着,却全然挡不住门内的笑 语欢声,魏鸢从怀中摸出名帖,递给了门口的人,门仆读了名帖,毕恭毕敬地带着她向门内走去
"其他的小姐扣公子业已来了大半,魏小姐可以随便在西园逛逛,如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叫我们"
门仆向魏鸢行过礼后,便极有分寸的离开了.
这西园内,正中央是一座立于水上的凉亭,足可容纳数十人,凉亭四处,廊腰缦回,五步一折,十步一景,阵阵笑声与私语窃窃,甚是热闹.魏鸢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央的凉亭,却只见到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姐,左边这人端坐一旁,迎面是一本摊开的诗经,哪怕听见了脚步声,也只是抬起头,对魏鸢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右边人则笑服弯弯,亲昵地朝她挥了挥手
"你好啊,我叫桂凌云,是桂府的小姐,旁边这位是甄梵,甄府的小姐."
她的口音带着夷南软语,显得温柔。
"宴会的菜肴还没准备好,其他人都去闲逛了,你要不也找个玩伴,去逛上一圈?”
"好啊."
魏鸢的目光却略过凌云,最终落在了甄梵身上:
"甄小姐好,我名魏鸢,不知你意陪我出去走一走?"
说罢,魏鸢向甄梵伸出了手.
那人明显一愣,伴随着几分诧异抬起头看向她,犹豫刻后终于收起诗经,站起身来
"走吧."
甄梵直接略过了伸向她的那只手,走出了凉亭.
魏鸢见状,只得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跟了上去.这一路上,甄梵走停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拘束."
魏鸢示意她开口
"为什么选我?"
"果然想问这个啊..."
魏鸢不禁失笑
"我性子沉,很少有同辈与我亲近,更何况...刚刚是桂小姐先与你搭的话吧?"
"或许跟你一起会安心些吧,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
总不能说甄小姐长得像之前照顾她的护士姐姐让她下意识的想亲近吧,于是魏鸢便胡乱的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未曾想甄梵竟真的信了,只见她眉眼弯了些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至此,她们的关系也近了起来,就在相谈甚欢之时,观游园的仆人也寻到了她们,
“小贵客们,菜肴都已上齐,请二位多步凉亭吧."
等她们转步回到凉亭之中,之前冷冷清清的凉亭已然坐无虚席,好几位公子小姐坐在一起,正笑着闹着,好不热闹,魏鸢与飘梵相视一笑,也落座其中,加入这场欢宴
以茶化酒,省杯频传,不知愁为何物,只间笑声不断满座之上,皆是垂鬓尚青,豆蔻尚小,又何必拘泥于陈规?
不过,终究是一群半大的孩子,胡闹了半日,大多都累趴了,观游园的仆人见状,便依次为他们联系了家中仆人。随着朋友归家,还在等浦几的魏鸢不禁无聊起来,这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便干脆站起身,向着园外走去,避开喧嚣,沿着曲折一路下去,只听得前方传来阵阵少年人的笑闹声:
"我中了!我中了!有初十筹,给我记上!"
"哎!我没中........"
"你行不行啊,不行换谢世子来!"
"不行了,真要输了,谢世子人呢?再不回来,他刚刚赢的我们可都要赔回去了!"
魏鸢好奇的探头张望,只见前方七八位少男少女分作两批,正进行着投壶比赛。她不忍心打扰,便悄悄的绕过了他们,随便挑了条小路,一路走去,走着走着,竟来到了这大观园的湖畔,湖畔夹岸生柳,眼瞧这前路被柳枝相阻,魏鸢便随手撩起一帘,刹那间,清风拂过,引着她看向前方,湖亭中央,熟悉的少年卧于亭边,远眺着天边山影,风中柳絮落入他的影中,代替他,在湖面点出层层涟漪。这搅湖之风匆匆而过,待魏鸢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谢回的眼眸便已随着风起之地,望向了她。
"哟......魏鸢?巧啊"
"是挺巧的"
魏鸢点点头,抬头对上了他的眸。
"你怎么来这了?"
谢回才问完,随即又了然地点了点头。
"哦对,今日京中有办总角宴,你是该来,不过这是偷偷跑出来了?"
"我可没有,我们那边的宴会早就结束了,倒是
你,不管你的那些太学同窗了?"
魏鸢将手环抱在胸前,将问题又抛给了谢回。
听了这话,谢回不由得轻轻一笑:
"你年纪不大,却还挺机灵的,居然知道那是我同窗。"
谢回这话使得魏鸢一时语塞:
"喔.....我瞎猜的。"
担心谢回继续问下去,她忙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还不回去吗?"
"不着急,我给他们赢了不少筹码,等输光了自然会来找我。"
谢回说罢便话锋一转:
"倒是你"
谢回的眼中似乎总是带着笑的,此刻他也是这样含笑看着魏鸢,对她招了招手。
"参加个宴会,头发都闹乱了,过来,我给你绾顺。"
魏鸢闻言,即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背过身去.从袖中掏出随身的小镜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比出门前确实乱了许多,像树上的小鸟窝。
"你...真的会吗?"
魏鸢收镜回身,半信半疑道.
"这世上还没有我不会的,过来吧."
说罢长眉一扬,语气中透着十足的把握
"喔,好"
看着他这般自信,魏鸢便走上前去.谢回行事向来利落,她才走到他身前,他就已经将魏鸢抱到了腿上.前世从未与异性如此亲近的魏鸢见此情景,不由得挺直了背,不自在地动了动,眨眼间,发钗被尽数卸下,谢回将它们小心地放入魏鸢怀中后,便以指代流,细细的将她的发丝捋顺,只不过
过了良久,身后人只是重复着一个动作,后背阵阵酸痛袭来
"...还没好吗?"
魏鸢忍不住问道
"好了,钗子给我"
谢回说罢一掌拢起她的头发魏鸢依言将发钗向后递去,便耐心的等了起来,不曾想,身后的少年把钗子簪了又折,拆了又簪,着呢却迟迟没有一下步动作。
"那个...你确定你真的会吗"
语罢,谢回仿佛掩饰尴尬殷轻咳几声
"嗯!那自然是会的"
不这话却莫名透着几分心虚
谢回将魏鸢的发双是一簪,便松了手.
"好了"
魏鸢古怪地看了一眼后的少年,倾身探出亭中,要借着湖水瞧瞧自己的倒影,谢回见状,忙不迭地搅住她的肩,把她拉了回来.
"诶--你小心,别掉下去了."
"我还不至于这么笨吧"
魏鸢便探身要再去看,谢回却又一次把她拽了回来。
"不用看,太危险了,回去再看吧."
谢回显得一本正经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魏鸢盯了谢回这副从容的神情好会,忽然当着他的面,掏出了袖中的镜子。
见状谢回霎时往后一退
"哎--你怎么还随身带镜的!"
只见镜中魏鸢的发与方才如出一辙,发钗垂委,欲坠未坠
"谢世子梳得真好,下次还是别梳了"
魏鸢气急反笑
谢回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一噎,光游离了一瞬,随后又再次扬起了笑
"我这家中又没有弟妹,我也从未和你这般年纪的小孩来往过,不熟难免嘛."
下次;下次一定就会了"
谢回又补充道
魏莺还未来得及再控诉他几句,湖畔就传来阵阵呼声.
"魏小姐!魏小姐--"
是观游园的仆人
"她在这."
谢回说罢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
仆人见状忙拱手作揖:
"哎呦,谢世子好,魏小姐好,这魏家仆从来接魏小姐了,就在门口候着呢."
"行了,去吧."
然后谢回又补了一句
"要还想算账,就等以后吧."
魏鸢点点头,朝谢回挥了挥手
"那,再见?"
谢回听罢,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再见."
回到家,娘望着魏鸢哭笑不得
"怎么出去玩一趟就变成小花猫啦?"
某人信心满满给我挽发,结果梳成了这个鬼样子"
魏鸢又忍不住吐嘈着.
"哈哈看来我们阿鸢玩得挺开心呀,累了吧,我让下人热了水,一会去沐浴更衣好好放松一下吧"
说罢便双手推着魏鸢往浴堂走去.
日落西山,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