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心里堵堵的。奶奶说的对啊,明明是生我养我之人,为何再次相见会形同陌路,为何会想到利用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孩子的能力去弥补犯下的错。
她闷闷的。不是伤心,可就是闷闷的。好像在熟睡中脸上被人盖上厚厚的好几层浸满水的纸张,喘不过气,却又拨不开。
以至于回家的路上也浑浑噩噩的,差点被接自己娃娃去看病的中年男人撞到,那男人破口大骂:“过马路看着点啊!”或许是有路怒症吧。
终于进了自己的单元楼,江璃稍稍得了些慰藉,她想着程新月又会怎样安慰她呢。她稍稍有点期待。
到了家门前,却是一副家门打开的情景——玄关处,她和程新月的鞋子凌乱,似乎是被撞散。地上,掉落着程新月的手机,屏幕亮起,跳跃着来自“mommy”的信息:“怎么样?和爸爸玩的开心吗?”
窗外疯长的树遮住了阳光,严丝合缝,一点也透不过江璃家的窗,整个家里都阴恻恻的——江璃从来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完了。
江璃进门抓上程新月的手机就往外跑,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合上,在楼道里炸出剧烈的回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区的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不太灵敏,只有江璃飞泡的双腿在拐角重重地落地时,它才会假意地配合着亮一下,照亮这堆砌着废纸板与自行车的昏暗楼道。
现在该去哪里找程新月?江璃毫无头绪,她只知道要快,动作慢的话,那就什么都晚了。要报警吗,可是万一他们没有发生什么的话,会不会麻烦人家警察出动警力,最终还落得一个滥用警力的罪名。思索再三,江璃决定先自己去找找,就这么丁大点地方,他们能去多远的地方?
飞出小区门,江璃左右张望着,双脚不断离地,却又不知道往哪里去是好。最终码定先去程新月家里。凭着疏散的记忆,江璃双臂挥舞冲向目的地,素白的长裙与齐腰的黑发在风中呼啸,在地砖翘起的街道中开出一朵勇敢而又烂漫恣意的白花。
江璃的体育向来不好,八百米能跑四分零三秒。但她跨越两地将近一公里的距离,只用了将近三分钟。
粗重的喘息裹挟着少女的汗水,一齐吹入了夏天的燥热风。
江璃刚想上楼,却听见楼道拐角处传来争执声——不,或许更多的是挣扎声,是程新月吗?江璃激动,还好自己刚出发就来对地方了,心中燃气一股安慰与愤怒交织的怒火。
她连忙冲上楼去,——是一位母亲和她的儿子,母亲不允许儿子去踢皮球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小孩使劲挣脱可他哪里是成年人的对手。江璃心冷了一半。
你抓住了你的儿子,可是我还没有抓住我的程新月。
江璃又冲上楼,冲到程新月家门前,大门紧闭。江璃趴在门上听——没有一点声音,江璃想要进去,奈何程新月没有给过她自家的钥匙。
万一程新月就在里面呢,万一我错过了把她就出来的机会呢?可万一他们真的不在家呢?万一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呢?会是哪个地方?江璃将耳朵贴得更紧,希望能听出一丝端倪,可事不遂愿。
江璃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城镇小,现在看来确实,那个总叫自己姐姐的女孩总是那么容易被她的畜生父亲找到。
可现在看来又太大了,大到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都无从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