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次日唤醒江璃的，是她的电话铃声。

她揉了揉眼睛，屏幕上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江刚。她的父亲，她的弃她与不顾的亲生父亲。

父亲的号码她背了好多遍，因为幼儿园老师教她遇到危险要拨打父母电话，妈妈的电话太难念了，爸爸的更顺口，于是她就记了爸爸的。一空下来就在心里默背 以至于多年以后还是熟悉。

江璃看见这多年未见的号码重新活跃在她的手机屏幕，心里竟有些恍惚。

“姐姐，什么声音啊。”旁边的程新月被电话铃声弄的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哦，没事。”江璃为了不吵醒程新月，胡乱按下了接听键，躲到了卧室外去接听。

“喂……”江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电话那头的人，蹦出一个字后便张着口陷入了沉默。

“喂，璃璃啊……”好在电话的对面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是你二爸的生日，他说想你了，能不能回来给他庆个生，正好我们也看看你。”

爸爸的声线比十年前添了些疲惫与落魄。她不知怎的，这家人突然想邀请自己回去给二爸庆祝生日。她觉得有蹊跷，她觉得不对劲。

她不记得那家人的生日， 但多年来掩藏在心底的深厚的难耐的对家的执念打翻了这一切怀疑——

万一呢，万一她们真的想我了呢。

江璃指尖紧了紧手机，“好。”

沟通好地址，江璃穿着相对文雅的长裙，到房间看了熟睡的程新月一眼，便回到了那个她十余年没回过的家。

家里坐着父亲和奶奶，他们看起来，都不如从前那班神气了。弟弟歪七八扭的躺在床上玩手机，见自己来丝毫没有招呼的意思，反而用脚尖把门踢得半关。关于弟弟她不太有回忆了，只记得是个吃棒棒糖都要分自己一半的哭包。客厅里悬挂着爷爷的遗照，爷爷的眼神似乎悲悯而愤怒。

今天的主人翁——二爸，不在，江璃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丝一毫二爸的痕迹。

江璃顿感不妙，慢慢后退。

“璃璃啊，都长成大姑娘了。”奶奶率先开口，尽显沧桑。

江璃停住了脚步。

“二爸呢，不是他生日吗？”

奶奶心虚地望了爸爸一眼，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这样的，”爸爸说到，“你二爸，去赌球，欠了一百万。我们，还不上。所以……”

“所以希望你能出一份力。你也快十六了吧，可以打工了。你看，我们这么困难，帮帮我们吧。”爸爸说着，抬头望向她。

她怔住了，爸爸的眸里，是她不懂的晦涩。

“二爸呢，他自己去打工了吗？”

“他不想随随便便找个班上，他想找个适合他的。”奶奶说到。

“他都这样了，能赚多少是多少吧，哪来适合不适合一说。”江璃疑惑。

“是啊，但是他看不起奶茶店这些小工作，他想当大老板。”爸爸补充道。

“你说些什么话嘛，他待在安置房，一个月才花两三百，你天天在家里坐着在电脑上干活，一个月还花的比他多，也没见你拿多少钱回来。”奶奶有点恼火。

“那意思他一个有手有脚的老赖，待在家里不去拼搏就是好样的喽。”爸爸突然拍桌而起。

“安置房本来是给我的，你拿给他，他待在白来的房子里面，你还好吃好喝地给他供着，我累死累活的工作你说我没用。”

“他一个小学学历的人，字都认不了几个，他还想要高薪工作，他怕是天子！”

“他和他老婆结婚，你买房买车，现在还不是离了。我结婚，什么都没有！”

“那你还不是离婚了！”奶奶也站起来，“彭玲还不是去找其他男人了！”

“不要扯远了，我是说你偏心偏的有多明显！现在本来他闯的祸，他该负的责任，他点事没有，重担全都落在了我们身上，现在你还要强加在一个毫不相干的还没有成年的孩子身上！”

“你走吧。”爸爸突然望向江璃，江璃愣了一瞬，飞速地冲出了屋子。

楼道里还回响着奶奶的叫骂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们生你养你，现在我们家有难你都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