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纯白色的幕布下,迪夫里沉着脸一直站在原地,往生的回忆如洪流一般迅速翻腾。
“我这一生犯下太多错误了。”
说着迪夫里惭愧地低下头,片刻后再抬起头来,迪夫里竟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孙子......
院子里,迪夫里坐在秋千上,弓着腰抽着经常抽的烟,目光一直聚集在眼前刚满12岁的孙子身上。春日的暖阳温暖柔和,春光抚在庭院里的兰椿树开满的每一片枝叶上,反射出油亮的绿光。在如此情景下,孩童的稚气与这初发芽的兰椿树的生气相互交织成这悠然午后的一幅动人的风景画。
年过六旬的迪夫里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身为孩子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思想是多么的单纯,这让迪夫里不禁感慨时间流逝之迅速。
这时迪夫里的孙子迪克放下手中的玩具剑跑到迪夫里身前蹲下,对迪夫里笑嘻嘻地问道:“爷爷,你下次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迪夫里在两天前被政府掀起的征兵潮感染,决定参加晏乔蜀近侍军的选拔。即便自己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但迪夫里内心的军人梦从未破灭。
迪夫里也对孙子笑了笑,放下烟用手抚摸着孙子的头说道:“你看这棵兰椿树,等它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时候,爷爷就回来了。”
迪克看着庭院里这棵高大的兰椿树不解:“那是多久啊?”
迪夫里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对迪克笑着。
............
“我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欺骗部下,欺骗家人,欺骗自己。”
迪夫里一直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片无边的空白里,脑海中不断闪过以往生活的片段。
“我没能成为一个诚实的人,辜负了儿时的梦想,亲口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友以及相信我的人。”
迪夫里抬起头来,恍惚间在眼前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眼前的自己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代表着近侍军向四淮镇民义正词严地讲话,这是大家遇难的当天早晨发生的事。
“不知从何时起,欺骗人的话从我嘴里轻易地脱口而出。我昧着自己的良心,用谎言去操控大家完成我所期待的事,‘相信我’‘相信国家’之类的话,我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一名国家的战士怎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我还不够清楚吗?这个国家如今的样貌,但就是这样我还继续出演者一名骗子的角色,我真是罪大恶极。”
另一边,迪夫里又看到了23日黄昏时刻自己跟荒天两人交谈的画面,自己不断地抽着烟,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对不起,荒天,你其实并不幸运,是我欺骗了你。还有‘对得起当初刚进来时的自己’这种话原来还能出自我口,真是昏庸啊。”
荒天走后,迪夫里慢慢地走到回忆中的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一直抽烟的模样,就连作为旁观者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怜。
“‘你’因为对所有被自己欺骗的人感到愧疚,甚至是那些听从了自己的命令毅然赴死的战友,不停地抽着烟,把曾经消愁的工具变成了定时炸弹,安在了内心中,等待在能有一天全部引爆,终结自己罪恶的一生。”
眼前的自己还在抽着烟,每吸进的一口烟都有一部分转为能量聚集在体内,迪夫里看着自己叹了一口气,“这样就死了想必一定会下地狱受尽折磨吧?”
就在这时迪夫里眼前回忆中的自己突然开口,“那就背负着所有去赎罪吧。” 说完丢下最后一根烟消失在这片空白之中。
迪夫里感到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不就是五天前自己在不断内耗后得出的答案吗?这就是对现在以及今后的自己说的话。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去赎罪吧。”
时间:公历171年11月28日
荒天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大火中走出来的男人,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队长!!”
荒天赶忙起身拿起火把和刀剑跑到迪夫里身旁,看着眼前迪夫里如此严重的伤,荒天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队......队长,我已经让蕾莎带着大家去东北方向跟政府安排驻扎的士兵汇合了,我,我......”
“你做的很好,真的。”,迪夫里说道。
“额,队长......”
迪夫里看了一眼荒天和周围火场中战士的尸体,内心中的不安和愧疚再度涌上心头,但迪夫里没有就此被打倒,依然选择背负着这些重担走完这一程。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可是您的身体都已经......”
突然,迪夫里举起仅剩的一只手臂,一根能量化作烟显现出来,这一刻荒天才知道原来迪夫里一直都是相者。
迪夫里紧握住烟,从烟本身散发出的热量和火焰开始活跃。
“快走吧。”
荒天看着迪夫里,即便是相者在负伤严重的情况下也很难从眼前这一大堆的怪物手中活着逃出,荒天并不打算抛弃自己的队长,因为国家的战士是不会抛弃任何人的。
看着荒天的眼神,迪夫里意识到荒天并不打算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紧接着又说道:“别忘了你的约定。”
“呃?”,荒天突然愣住,内心产生迟疑。
“别丢下蕾莎一个人不管,她是很好的一个女孩。”
雪原上由迪夫里能量产生的火焰开始缩小范围,与此同大量的的踪掠魔开始慢慢凑了上来。
荒天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带着不甘和不舍说道:“保重!”,随即迅速离开,还不忘告知迪夫里踪掠魔惧怕火光的弱点。
荒天离开后,迪夫里的目光一刻也没从眼前这群食人怪物上离开,“这样误解了啊,大家到死的一刻,手中都拿着刀剑和火炬呢......”
迪夫里的眼中一直以来都充斥着对昔日以及现在的自己的责备和厌恶,内心无数次痛斥自己所做的行为,又和那些利用“和平与大义立场”的侵略者有何区别。
此刻迪夫里放下了所有,但又肩负起了所有,眼神不再彰显心虚和自负,而是将要付诸一切去赎清罪行的坚决。
火势渐小,所有的踪掠魔饿虎扑食般疾速冲向迪夫里,而迪夫里此时身边凭空变幻出许多的烟斗,在烟斗快速旋转后凝变为高能团并迅速以炮弹的形式飞向踪掠魔,眼前冲来的踪掠魔在迪夫里猛烈的攻击下被一头一头的消灭。
一头踪掠魔从远处绕开,想要追杀逃走的荒天,迪夫里瞥到这顽固的踪掠魔,注意到它的大嘴中有一口像是被某种尖锐刀具刺穿的伤口。迪夫里将手心朝向这头奔跑的踪掠魔,一道焰炮发射出将其瞬间击飞到火场中。与此同时迪夫里正前方的踪掠魔已经逼近,一头踪掠魔张开大嘴迎面咬向迪夫里,迪夫里立马又从手中变幻出烟斗轰掉了眼前踪掠魔的上身,可下一秒仅剩下身的踪掠魔腹部竟撕裂开来,形成一张大口,咬断了迪夫里最后一只手臂。
“啊,可恶!”
迪夫里带着伤口传来全身的剧痛后退,操纵着最后一根烟斗飞向高空,然而迪夫里却被身边无数的踪掠魔咬住身体,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疼痛,可迪夫里却一声没吭,只是一直盯着头顶失去能量控制,做自由落体运动的烟斗。
营地里的五十多头踪掠魔疯狂地撕咬着迪夫里的身体,甚至连同同类的身体也撕碎开来,迪夫里用尽全身的能量延长自己的躯体被啃食的时间,看着头顶落下的那根烟,迪夫里突然感到回光返照般的温暖,阳光撒了下来。
“怎么了......”
这一刻迪夫里身边的踪掠魔都消失了一般,脚下的雪地也变成了绿草如茵的原野,姹紫嫣红的花朵开边每一处地方,鸟语萦绕在耳边,微风擦肩而过,迪夫里看到了从眼前跑过去的迪克,这是八年前迪夫里带着自己的孙子到新原地郊外游玩的回忆画面。紧接着,场景迅速变化,迪夫里又看到了十六年前,迪克刚出生时一家五口拍全家福的画面,其乐融融;二十一年前,自己和妻子参加儿子跟儿媳的婚礼,幸福美满;三十四年前,跟妻子和儿子一起去冬默的天蜀镇旅游,自己跟儿子因为住宿的问题起争执,后来还大吵一架,但是在妻子的劝说下两人最终又和好了;四十五年前,自己遇到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并和她结了婚,这是迪夫里最幸福的时刻......最终,画面停留在了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身上。
少年兴致勃勃地对眼前的父亲说:“爸爸,我将来要成为一名军人!”
“哦?为什么是这个梦想呢?现在可是和平年代,军人成为军人后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能上战场哦!”
“不是的,因为我觉得军人很酷,而且现在当军人能赚更多的钱。”
“啊哈哈哈!小财迷,没事的,我们家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不嘛!谁会嫌自己有的钱多啊!”
“嗯嗯,说的很有道理,不愧是我的儿子!”,说着,少年的父亲摸了摸少年的头,“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就算变得再多么富裕,也不能忘了初心,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一名军人,利益考虑的第一位就是国家和人民,绝不能做昧着良心的事,要做到最基本的诚信。”
“嘻嘻,那是必须的!”
............
看着这一幕,迪夫里愣了神。
“是啊......我是一名国家的战士,做什么事情必须先考虑到的就是国家与人民,但......我何时又没这么做过呢?”
现实中,迪夫里的身体被啃食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突然,迪夫里用尽最后一口气怒吼了出来:“是啊!我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件错事,那就是为这个国家效力,我做到了身为一名国家的战士应该做的一切,但这仍然会伤害到我,因为错误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国家!”
盯着头顶正中自己落下的燃烟,此刻迪夫里脖颈的青筋暴起,瞳孔中布满血丝,极其愤怒地嘶吼着并张开了嘴。
“即便如此我依然要去赎罪,那些不断折磨自己内心的岁月,我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洗刷,为了那些将生命托付给我的人,为了那些值得我托付生命的人!秉持着我最初的信仰完成我一生中最后的战斗!胜利是属于我们近侍军的!啊啊啊啊!!!”
随着烟斗直直落在迪夫里口中,身体中积蓄多年的能量此刻被点燃,膨胀,随之爆炸。
一瞬间,强烈的火光照亮了整片雪原之上的天空,随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和冲击。四周的卷起的雪尘暴迅速蔓延,一朵高约七十米的“蘑菇云”缓缓升起。
此刻追随队伍的荒天在千米之外,回头看着这惊心动魄一幕,内心五味杂陈,但既然有着迪夫里的命令,自己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此时,在极池东部,蕾莎带领着大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可看到的却是让大家都难以置信的画面。
“怎么会......”
“蕾莎姐姐?”
第八幕 四年花期兰椿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