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尽,玥卿拒绝了南宫春水同回稷下学堂,独自转身向着客栈的方向离开。
玥卿很讨厌柳月在她面上试图寻找别人痕迹的举动,如同初次相见时,百里东君误将她认作“仙子姐姐”一样。
因此,直到现在,她对百里东君的态度还是淡淡的,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给他些许回应。
至于对待只见过一面的柳月,她更没有耐心,根本不想去稷下学堂面对他。
无人的街巷中,绿裙身影轻快前行,身后不远处,一道桢紫色的高大身影抱着臂,跟着玥卿的步伐走走停停。
行至拐角处,一把散发着森冷寒气的剑蓦然间抵上了男子的咽喉。
玥卿手持长剑,冷静走出阴影,手中微微施力,锋利的剑刃便在男子的颈侧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玥卿眉头轻蹙,娇俏的面容上寒意渐浓。
她并未见过眼前男子,难道是她失忆前的仇家?
钟飞离唇角微扬,缓缓举起双手,声音含笑:“不过是半年未见,二小姐就已忘了属下了?”
玥卿冷眼注视着眼前漫不经心的钟飞离,手中长剑一紧,如闪电般向他刺去。
刹那间,钟飞离瞳孔猛然收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直刺他命门的剑,惊骇之余低吼道:“玥卿,你疯了?!”
装作不认识他就算了,居然还想杀了他。
“玥、卿?”
玥卿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只觉额角一抽一抽地泛着痛意。
钟飞离见状也顾不上刚刚的险境,本能地想要上前扶住她,却被玥卿拿剑尖抵住了他的心口。
玥卿神色冷淡,语气疏离:“离我远点,有话就跟我回客栈说。”
天外天内。
白发仙的身影出现在偏僻院落前,守在门外的守卫看到他想行礼,被他及时制住。
白发仙走入院中,看到房门外的地面上放着托盘盛放的饭菜,沉默片刻。
“小姐。”
房内,玥瑶正坐着出神,听到白发仙的声音一愣,旋即快步走到门边,贴着门轻唤:“可是棋宣?”
“是我。”
玥卿面上担忧:“棋宣,百里东君此去天启怎么样了?还有魂官魄官找到卿儿了吗?”
白发仙垂下眼:“还未传来二小姐的消息,至于百里东君……他帮助叶鼎之前往景玉王府抢亲,不过失败了。”
玥瑶放在门上的手收紧:“他没事吧?”
白发仙轻轻拍了一下剑柄,随后笑了:“看来小姐是真的动了情啊。放心吧,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已经回到乾东城了,被他父亲百里成风关了禁闭。”
“多谢你,棋宣。”玥瑶垂目片刻,忽然说,“棋宣,你等我片刻。”
玥瑶快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小笺疾书了几笔,而后又返回门边。
白发仙看到门缝之间颤颤地伸出了一张纸条。他一愣,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院门,见守卫并没有注意这边,白发仙侧过身完全挡住了门缝,飞快地抽出纸条,垂袖之时在掌中一展——“我要离开”。
白发仙一顿,纸条瞬间在他手中化为飞灰,他看向禁闭的房门。
“小姐。”
玥瑶轻声问:“可以吗?”
“小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必定要执行的命令。无须问,可以,或是不可以。”
白发仙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转身离开。
深夜,院落隐蔽处一个人影闪过,守卫们悄无声息地软倒下去。
白发仙他靠近门边,轻唤:“小姐。”
里面传来一丝响动,玥瑶轻声回道:“我在。”
白发仙轻轻推开门,见到白纱覆面的玥瑶。白发仙拔剑一划,斩断她脚腕的锁链。
白发仙:“我已让青儿备好了马车,跟我来。”
白发仙转身带着玥瑶正要走,却见一个人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两人一惊。紫衣侯足尖一点,飞掠下来落到两人面前。
紫衣侯冷声:“你以为你做得足够隐蔽,但是,我们相交这么多年,你瞒得了别人,瞒得过我吗?”
白发仙握紧剑:“你要拦我吗?”
紫衣侯:“无相使下令,让小姐禁足三年,静思己过。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白发仙冷笑道:“无相使……紫雨寂,你效忠的究竟是玥氏,还是无相?”
紫衣侯沉默,白发仙直直看向他,两人对视良久,紫衣侯率先转开视线:“请小姐回屋,静思己过。”
一声剑鸣响起,白发仙玉剑出鞘,剑尖往前一递,指向紫衣侯的咽喉。紫衣侯一愣。白发仙侧头对玥瑶道:“小姐,快走。”
玥瑶:“棋宣……”
“走!”
玥瑶咬咬牙,看了看白发仙,又看了看紫衣侯,转身离开。
无相使静听着侍从的禀报,指尖轻捻,一枚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中。
玥瑶身为公主却早已淡忘北阙昔日国破家亡的悲痛,即便再多关三年,于她而言也无用。
只是白发仙与紫衣侯二人……
门扉突然被人轻轻敲响,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的无相使轻轻说道:“进。”
门被推开,紫衣侯走了进来。无相使转过轮椅,面对着紫衣侯。
紫衣侯上前几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道:“紫雨寂……放跑了小姐,前来向尊使领罚。”
无相使神色不变:“你可知,你要领的是什么罚?”
紫衣侯垂下头:“我知。”
无相使看了他几秒:“南诀的探子传来消息,我们在那边的据点出了点小问题,你去解决一下吧。”
“紫雨寂,领命。”
紫衣侯离开后,侍从疑惑道:“尊使,南诀那个据点,不是打算放弃了吗。那边都是对手的埋伏,此刻我们再派人过去,无异于自取灭亡。”
无相使低笑一声:“已经不能为我所用了,就让他作为一枚弃子死去吧。”
紫衣侯最后看了眼天外天,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巨石后转出了一个人,他披着一件披风,手握玉剑,雪白的发格外显眼。
白发仙将披风的兜帽戴上,尾随紫衣侯而去。
客栈的客房中,钟飞离正为自己颈间那道伤口上药,他抬眼望向玥卿,洒脱地眨了眨眼:“二小姐还没想起来?”
钟飞离知道玥卿失忆后简直如遭雷击,他足足说了一下午关于玥卿的事,但少女只一直托腮懒懒看着他,根本看不出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
“钟飞离。”
玥卿探出身子,在钟飞离愣神的目光中,轻轻拽了拽他额前的一缕发。
大雪纷飞,庭院中的少年正指导着少女练习剑术,钟飞离的手覆在玥卿的手上,然而他刚一松手,玥卿手中的剑便滑落在了雪地上。
面对钟飞离投来的目光,玥卿径直坐下,随手拂去发间残留的雪花,嘟起嘴抱怨道:“哪有人大雪天还练剑的呀!”
“哼。”钟飞离在她身侧坐下,戳破她的小心思,“天外天又有哪日是不落雪的?”
玥卿抱着双腿,有些郁闷:“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天外天呢?”
钟飞离的目光投向一片茫茫雪白,语气中罕见地没了往日的散漫:“复国的时候。”
微微的刺痛从头皮传来,钟飞离没好气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玥卿,视线却恰好撞进她清纯灵动的双眼中。
彼时只有十一岁的玥卿以仍有几分稚嫩的嗓音说:“会等到那一天的。”
“你你你,你记起来了!”
钟飞离猛然起身,却忘了自己的头发还握在玥卿手中,突然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重新坐下。
玥卿笑意盈盈地松开手:“是呀,回客栈的路上我就记起来了。”
没等钟飞离开口,玥卿已拿起剑,她微微扬眉,向他示意:“走吧。”
钟飞离有些迷茫:“去哪?回天外天?”
“去找叶鼎之啊。”玥卿抱着剑,眉头微蹙,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百里东君已经被带回乾东城,你总不会是想去镇西侯的地盘上找死吧?”
钟飞离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他没想到,玥卿恢复记忆后动作这么快,他药还没上好呢!
玥卿临出门前,从客房中找出了笔墨,迅速地在纸上留下字,然后将字条放于客房的桌上,随即转身离去。
南宫春水就是李长生,而他也清楚知道玥卿的真实身份。曾经在马车中,南宫春水唤过她的名字。
天下第一固然好用,但他在北离的地位举足轻重,难道如今换了个身份会因她一人,而对北离出手?
玥卿抛开利用南宫春水的心思。
百里东君天生武脉,对她还有些许情愫,但他背后有镇西侯府,如今更是身在乾东城。
那么,只有叶鼎之了。
一个没有后盾,而有软肋的人。
慕云山顶院落之内屋宇错落,静谧安详,能俯瞰整个天启城。
叶啸鹰坐在一间小屋的屋顶上,看着小小的天启城,喝了口酒。屋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他看也不看,只说:“你醒啦。”
叶鼎之抬头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叶啸鹰又饮了口酒:“不必想了,你昏迷了整整两日。”
叶鼎之冷声道:“你是谁?”
作者谢谢宝的金币,加更奉上,这章三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