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同学们也越来越多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高中生恋爱本就司空见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之间的恋情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只要没闹得太过火，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并没有人发表过不友好的看法。

但是大雄察觉到暗中打量自己的眼神多了起来，不仅仅是和出木杉在一起的时候，就连独处的时候这种异样也阴魂不散地伴随着他，等他刻意扭头去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又好像只是正常的聊天和眼神扫过。

他没想到有时候会恨自己在某些事上没那么笨，为什么偏偏在让自己难受上这么敏锐？

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吧，我都出现幻觉了，大雄硬着头皮安慰自己，因为他确实非常焦虑，高中密集的知识点打得他措手不及，往往上一章还没吃透完全，就发现老师已经在下一章的内容带领了一段了。

阴影第一次浮出水面是在一次大雄和要好同学的闲聊。

“野比同学，快说说你是怎么追到出木杉的？”前排的同学趴到大雄课桌上，向他双手合十地卖萌，“真的拜托了，我想和我喜欢的人表白！”

“啊，这个……我没追过他。”看着周围好些人都竖起耳朵往这边凑，大雄连忙摆手解释，“当初是他追的我，他告白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恶作剧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四座皆静，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忍俊不禁。

大雄一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笑，很快又读懂了那掺杂怜悯的笑容——上小学的时候，每次他又说了什么傻话时，大家都是这么笑的。只不过可能因为高中生成熟得多，他们笑了一小会儿就完了，也没发出很大的笑声，更没有嘲讽之语。

他现在的同学们都有非常良好的修养，是吧？

“野比，我知道这是很私密的事啦，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但是说这种谎就没必要了。”刚才发问的前桌同学拍了拍大雄肩膀，用非常怜爱的目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我如实回答了，不对吗？

大雄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迟钝的，一直到晚上他才反应过来那些笑容和建议背后的深意，然后心里一把火点燃，烧得他辗转反侧大半夜。

这是明摆着的事，他们不相信出木杉会追求他，他们认为是他在吹牛。

……但想想也是，连他自己最开始也不相信出木杉喜欢他。

诚然高中的大雄不再是小学的大雄，由于及时逼着自己和懒惰贪玩的坏习惯作斗争，早已经彻底摆脱零分的命运，考及格的几率也过半了，虽然依旧是个平庸之辈，但也从吊车尾的平庸废柴进阶成中等的平庸普通人，绝对是质的飞跃。

可是跟出木杉这样各方面都独占鳌头的人比，这根本不够看。

出木杉就算想要寻找恋爱对象，可以选择的人也一定很多，又怎么会看上毫不起眼的野比呢？他能够愿意和野比交往，也只能是野比坚持不懈的、日复一日的追求下，用真诚和执着赢得了高岭之花的垂青，才成功将他摘取。

明知道这才是符合常理的，但是……心里就是很委屈。

出木杉追的我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难道因为比不上他，我就不配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吗？

想到这，大雄又翻成仰躺的姿势，他呆看着在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灯，仿佛漆黑中居高临下的一只眼球俯视着被打倒在地的他，发出无声的嘲讽。

很遗憾呢，你确实不配。

那个时候大雄才终于意识到，他得到的是一份要奋力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爱情，即使对方真心爱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