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阅览了杨少游的陈述,不禁大笑起来,说道:“男人多娶几个妻妾,也不算什么伤风败俗之事,本是情理之中,可以原谅。只是你这般贪杯好酒,实在令人担忧,这酗酒的毛病,还得好好敲打敲打,治上一治才是。”越王听罢,也附和道:“驸马府中,不适合留纳姬妾,杨少游虽说是两位公主的意思,但这般放纵,实在失了分寸,此事还需细细追究才是。”在一旁的丞相心急如焚,连忙叩首奏道:“臣罪该万死,但古人云,有罪之人,也可凭借功劳抵消。臣不才,承蒙皇上恩典,南征北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平定三晋,西伐吐蕃,这些功劳,还请太后娘娘明鉴,以功赎罪!”太后听罢,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杨丞相真是我朝的股肱之臣啊!我怎么会把他当作寻常的驸马对待呢?”于是,太后便下令让杨少游重新整理衣冠,上殿说话。越王见状,又奏道:“杨少游功劳虽大,但国法森严,不可轻易饶恕,不如就罚酒三杯吧!”太后笑着应允了。宫女们立刻端上白玉酒杯,斟满了美酒。越王见了,说道:“丞相酒量过人,一杯岂能尽兴?况且他如今身犯大错,这小小的酒杯,如何能承载他的罪过呢?”于是,越王亲自挑选了一只精雕细琢的金樽,足足能盛一斗酒,斟满了醇香的美酒,递给了丞相。丞相酒量虽大,但接连喝了几斗烈酒,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免有些醉意,于是叩首奏道:“当年牵牛星因为太过思念织女,受到天庭责罚;如今臣的女婿也因为府中姬妾之事,受到岳母责罚。看来,做这皇家的女婿,还真是难上加难啊!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说罢,丞相便想起身告退,不料脚下一软,醉倒在了席上。
太后见丞相醉倒,不禁笑将起来,吩咐宫女扶他到殿外醒酒,又对两位公主说道:“驸马这是借酒浇愁,心中自有不平之气,你二人速去好生劝慰,莫失了夫妻情分,只是这妇道人家应尽的本分,也不可懈怠了去。”两位公主领命,随即便追随丞相而去。这边厢,老夫人在堂上等候多时,见丞相醉醺醺地被人扶了回来,便问道:“前些日子,皇上也曾宣你入宫饮酒,也不见你如此醉态,今日这是怎么了?”丞相醉眼蒙眬地瞧了瞧公主,半晌才答道:“都是那越王,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硬说我犯了大错,险些叫我难以脱身!亏得我口舌还算伶俐,这才求得了太后开恩。越王怀恨当日乐原之事,定要报复于我,再加上兰阳公主因我姬妾众多,心生妒忌,便与她哥哥一起,合起伙来算计我!可见这平日所说仁厚包容,也靠不住啊!娘亲,您可得为我做主,罚兰阳公主一杯酒,也好消解我心头之恨!”柳夫人听罢,不禁哈哈大笑:“兰阳这孩子,何罪之有?况且她滴酒不沾,你却偏要罚酒,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依我看,不如就以茶代酒吧!”丞相执拗地说道:“不!我就要罚她喝酒!”柳夫人无奈地笑道:“也罢,也罢,若是不罚酒,只怕你这醉鬼的心头之火,是无论如何也消不了了。”说罢,便吩咐侍女送一杯罚酒去给兰阳公主。
兰阳公主接过酒杯正要喝,丞相却忽然起了疑心,想夺过酒杯自己尝尝。兰阳公主见状,急忙把酒杯推倒到桌上。丞相伸出手指,蘸了杯底残余的液体,放到嘴边吸吮了一下,尝了尝,原来是砂糖水!
“太后娘娘若是用砂糖水罚我,母亲大人你却用砂糖水罚兰阳,可我喝的却是实打实的酒,哪有让她喝砂糖水的道理?”说罢,丞相大人便吩咐侍女:“把酒坛子给我拿过来!”说罢便自斟一杯,递给兰阳公主,公主无奈,只得饮尽。
丞相大人又对母亲柳夫人说道:“太后面前,有人劝太后罚我,虽然那人是谁不得而知,但英阳公主郑氏定是参与了此事。因此我被太后责罚之时,她竟然看着兰阳偷笑,其心实在难测!还请母亲大人也罚郑氏一杯!” 郑氏和柳夫人都哈哈大笑,便又倒了一杯酒罚郑氏,郑氏也离席饮尽。
柳夫人说道:“太后娘娘罚少游,是因为少游姬妾太多。如今两位主母都喝了罚酒,这些姬妾们哪有安然无事的道理?” 丞相大人说道:“想那乐游原一战,越王本是为了展现国家太平之气象,而我率领鸿、月、烟、波四人,以少敌多,以弱胜强,首战告捷,这却引得越王怀恨在心,害得我又受罚,这四人也应该罚!”
柳夫人说道:“打了胜仗的也要罚酒?真是醉话连篇!”便叫来四人,每人罚了一杯。 等四人喝完,鸿、月二人跪着对柳夫人说道:“太后娘娘罚丞相,是因为丞相姬妾众多,并不是因为乐游原得胜。烟、波二人,都还没有侍奉过丞相,却要和我们一起罚酒,岂不是太冤枉了吗?贾孺人侍奉丞相多年,最受丞相宠爱,却只因为没有参加乐游原之战,便免于罚酒,我们心中委屈。”
柳夫人听了,笑着说:“你们说得有道理,那就罚春云一大杯!”春云听了,笑着把酒喝了。
众人皆饮酒受罚,席间一片喧闹纷乱。兰阳公主不胜酒力,颇感难受。唯独秦氏一人端坐一旁,默不作声,也不见欢笑。 丞相说道:“秦氏你一人清醒,暗自笑话我们这些醉酒之人的癫狂,也该罚你一杯。”说罢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秦氏接过酒杯,笑着饮尽。 柳夫人问公主道:“公主素来不饮酒,如今酒后感觉如何?” 兰阳公主答道:“头痛得紧。” 柳夫人便让秦氏扶公主回房休息,随后又命春云斟满一杯酒,端着酒杯说道:“我那两位儿媳,都是女中豪杰。只是我常担心她们福薄,消受不起啊。少游你酗酒放纵,以致公主心有不安。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必定会为我们担忧。我教子无方,以致他如此胡闹,我这个做母亲的也难辞其咎,这杯酒就当作我的罚酒吧。”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丞相见状,惶恐地跪下说道:“母亲因为儿子放纵无礼而自罚,儿子受到的惩罚,岂能仅仅是挨一顿鞭打就算了?”说罢,便让惊鸿斟满一大碗酒,端着酒碗说道:“少游不听母亲教诲,以致母亲担忧,这碗酒就当是自罚。” 丞相饮完罚酒,已是酩酊大醉,无法稳坐,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香阁”,并用手指着方向。柳夫人便让春云扶他前去,春云却推脱道:“贱妾不敢陪着去,狄、桂两位姐姐会嫉妒奴婢专宠的。” 于是,柳夫人便让惊鸿、蟾月二人扶着丞相去香阁。蟾月说道:“春云姐姐因为我的一句话就不肯陪丞相去香阁,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惊鸿笑着起身,搀扶着丞相离开了。众人见状,也纷纷散去。
却说府中,丞相因为烟、波二女喜爱山水,便在花园中开辟了一亩清池,清澈见底,犹如江湖。池中筑有一座彩绘楼阁,名曰“映娥楼”,乃是凌波夫人的住所。池南又堆叠假山一座,但见那山峰峻峭,如美玉雕琢;岩壁嵯峨,似铁矿堆砌;更有那苍松蔽日,翠竹摇风,景致幽深。山中建有一亭,题曰“冰雪轩”,便是袅烟夫人的居所。每当众夫人、众位娘子游园之时,这山便成了两位夫人的地盘了。一日,众夫人游至山中,见景致优美,便对凌波夫人言道:“闻听夫人有神通幻化,今日可否一观?”凌波夫人笑道:“这都是妾身前世之事了。妾身原是水族,蒙天地造化,脱去旧形,幻化成人,那褪下的鳞甲,堆积如山呢!如今雀鸟已变作游鱼,又哪里还能展翅高飞呢?”众夫人听了,都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再说那袅烟夫人,虽也时常在老夫人、丞相和两位公主面前舞剑助兴,却并不肯轻易展示,盖因她曾言道:“妾身当初虽是凭借幻术得遇丞相,可这刀光剑影的杀伐之事,终究不是太平盛世所应出现的啊!”
自此之后,两夫人与六位娘子相敬相爱,相处融洽,如同鱼儿游于川中,鸟儿翱翔天际,彼此亲密无间,宛如箫笛合奏,悠扬和鸣。丞相对她们恩情也一般无二,一视同仁。这固然是得益于诸位夫人品行高洁,才能使得丞相府上下一团和气,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初九人在南岳之时,便已发下如此的夙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