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园里的人偶

寂静的夜色里，凋零的树叶簌簌落下，在地上铺成一层又一层深褐色的腐殖质，偶尔的几声不知从哪个树杈冒出的鸟鸣更显得黑夜寂静，恍惚间，似乎只能听得到泥土里爬虫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和落叶逐渐腐烂的细微声响。

太静了，玖梨独自走在黑色密林里，只能听到自己脚下踩断树枝的声响，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是凭着感觉在走，像是在梦里，而自己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梦中人。

吱呀——

来到唯一的光亮处，玖梨看到自己抬手打开了木屋的房门，腐烂的门把手触感滑腻，像是生满了青苔的石块。

玖梨有人吗？

玖梨向屋内探头，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寂静的夜色只是等待着，等待着她这个陌生的来访者，做点什么，随便什么，以最温和或是最粗暴的手段打破这延续了太久以至于近乎永恒的死寂。

嘎！

一道熟悉的尖利嗓音打破了寂静，玖梨皱眉，向着屋内看去，然而只是徒劳，连月光都没有，玖梨什么都看不到。

玖梨好吧，来吧，我们需要一点光明，让我看看你到底想要让我看什么。

玖梨勾唇，抬脚踏进屋内，摸索辩识着屋内的东西，如同它看起来古老破败的外表一样，屋内没有存在任何电力设施的迹象，玖梨皱眉，但很快，就在某个冰冷的平面上发现了一座类似烛台的东西，玖梨挑眉，又向附近摸索着，找到了火柴。

刺啦！

随着一身轻响，明黄色的烛火照亮了黑暗，玖梨小心翼翼地护着来之不易的火光，弯腰点着了蜡烛。

蜡烛的光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玖梨拿起烛台，观察着这间奇怪的屋子。

一个挂钟吸引了玖梨的视线，挂钟表面落满了灰尘，模糊了指针的位置，看不清时间，但如果这是梦，玖梨想，时间就并不重要了，真正吸引玖梨的是挂钟上的一个摆件，那是一个鹦鹉形状的木制雕塑，玖梨移近了烛台，看清了鹦鹉褪色积灰的表面，一点残存的绿色涂料似乎在暗示着什么，玖梨皱眉。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身后响起，玖梨迅速转身，将烛台向着声源处移去，脚步声在房间内清晰地响起。

玖梨皱眉，看到桌面上一个小小的木制舞台缓缓拉开帷幕，里面的两个木头人偶自顾自地开始表演节目，木制的手那舍难分地紧握在一起，没什么表情的脸对视着，随着他们的动作，对白的声音在玖梨脑海里响起。

“我爱你。愿意为你献上我的心脏，用它证明我永恒的爱。”

“不！我会和你一起迎接死亡。”

“如果你死去，我的灵魂也会随你而去，肉体的我也不再活着。”

“原谅我的自私，你要离开这里，带着我的心。”

“不！”

最后一幕停留在其中一个人偶抱着另一个人偶，而被抱着的那个人偶被红布包裹，化作虚无，消失在对方怀中。

玖梨抬手想要做些什么，眼前的场景却迅速转换，甚至变得更有色彩，一些表情更丰富的人偶快速登场，玖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太熟悉了，玖梨瞪大了眼睛，玫瑰园，训练，杀手，一切的一切像是在回顾玖梨的人生，不同的是，那个最重要的人没有出现，往后的剧情变得格外陌生，女孩接任务遇到了男孩，两人认识，熟悉，长大成人，女人一席红衣和白衣服的男人结婚，两人相拥，象征着心脏的红色东西从女人的胸腔被取出，安在了男人的胸腔里，人偶又变回了没有表情和颜色的人偶，重复了最初玖梨看到的那一幕。

玖梨这是什么？

玖梨皱眉，看向那只鹦鹉，但这一次，它并没有活过来告诉玖梨答案，只是依旧一动不动，兢兢业业地扮演没有生命的雕塑。

玖梨视线落回桌上，看着一幕又一幕的重复，看着那个熟悉的女人一次又一次死去，前所未有的烦躁爬上来玖梨心头，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一切。

玖梨停下！

玖梨抬手重重拍了拍木制的舞台，人偶小幅度地晃了晃，像是接收到了玖梨的信息，红色的幕布缓缓合上。

玖梨等等！

玖梨皱眉，上前一步，在幕布彻底合上之前抢过了那个代表着女孩的人偶，随后幕布在玖梨和人偶面前彻底地合上了。

玖梨你是谁啊？是你吗？

玖梨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雕刻精致的人偶，视线长久地落在人偶的身上，喃喃自语着。

人偶不会说话，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停留在玖梨手中，只是这一次，抱住的是玖梨带着温暖气息的手，玖梨摩挲着人偶脸上熟悉的表情，只是一个人偶，可是似乎又那么相像，让玖梨不忍心去看那一幕幕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画面。

玖梨姐姐。

玖梨靠在桌旁，直到蜡油滴落在自己还举着烛台的手上，轻微的灼痛感将玖梨唤了回来。

玖梨我带你离开，离开这里。

玖梨握紧了手中的人偶，像是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向着屋外走去，踏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寂静的黑夜却在一点一点地消退，直到一阵刺眼的白光将玖梨彻底地包裹，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只剩一片鲜红色。

玖梨这是哪？

玖梨坐起身，红布从她的身上掉落，玖梨垂眸看向红布。想到了什么，玖梨瞪大眼睛，在四周摸索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木屋，没有鹦鹉，也没有人偶，只是有些潮湿的泥土。

玖梨怎么会这样？

玖梨皱眉，放在身侧的手却逐渐收紧，不会是这样的，不是的，她要离开，现在就走。

玖梨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迈步向着树林外走去。

林陌抓到你了，第二次了，你要去哪里？

手腕陡然被人抓住，林陌有些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玖梨拧眉，反手握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直取对命门，下手狠厉。

林陌没想到玖梨会是这样的反应，迅速躲开对方的攻击，两人都是职业的，但玖梨每一次任务都是拿生命做赌注，下手更加凶残，而和她比较起来，林陌的训练都显得温和多了，只好防守，但是不巧玖梨心情还格外地差，几次下来，林陌节节败退。

砰！

玖梨扼住林陌脖颈，将人抵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林陌挣扎不开，又不想下死手伤害对方，只好任由对方动作，然而玖梨怒气未消，手下的力道逐渐收紧。

林陌你要…杀了我吗？

林陌看向玖梨，因为呼吸不畅，脸色微红，语气低沉缓慢，和平时冷漠的语调没什么区别，然而注视着玖梨的浅色眼眸，却莫名透着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