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何时，今日何日？
良辰吉时，良辰吉日
赵笙与李如愿并肩站在与宫墙只有一街之隔的一处屋檐下，仰首望着天边的夕阳
今日的余晖，一寸寸的沉默，动荡则随着黑夜一步一步的逼来
待到夜色彻底笼罩南州城的那一刻，便是皇帝回宫各军换职，韩公公将出东阁之时，那时，来自宫城内的兵戈将会打破南州虚伪的和平，对其装聋作哑的掌权者，亮出第一道直指咽喉的寒刃
一切蓄势待发，赵笙比起昨日反倒是平静了许多，她身旁的李如愿也是，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皇宫，而是低着头将目光放到了街头行人的身上
与从前无数个闲暇的黄昏一样，街道中百姓们来来往往，或孤身一人行色匆匆，或两两结伴神色怡然，或领着孩童满脸含笑
他们不知道隐藏在夜色中的危机，忙碌了一日后，他们正要回到自己的家中，享受难得的安宁
“赵卿，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的吗？”
“是啊”
这场宫变不会牵扯到城中的平头百姓，待到明日太阳升起，哪怕大宁改头换面，于他们而言也不过又是另一个早晨
“对了，你请来的援兵……都到齐了？”
“嗯，刚刚到齐”
她没想到易水寒那边派的人实在多了些，单纯靠伪装成商队蒙混过关已经行不通了，因此，她只能又多费了许多周折，才在两刻前让最后一批来相助的江州叛军趁着北军守门之际混进了城门
此刻他们已遍布在南州宫城外围各处
李如愿目光担忧，欲言又止，仍不知这一只实力强悍的民军来历，毕竟谁能猜到江州叛军真能答应替大宁宫变呢？
不过李如愿感受得到他们绝非善类，想必在脑海中也早反复的揣测过了，这支民军到底来自何处？因此他屡次想问些什么，可到了最后，却仍将疑惑全吞回了腹中
“好，我信你”
戌时正刻，天边光景，仅余一隙
今日排到昼班的西北两军中，最后一支巡逻队走过一遍宫城后，与瞻京卫一起，护送殿下踏入潜龙门内
戌时一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今日负责夜班的东、南两军，同时自两郊携兵戈出营，走向城中
戌时二刻，宫钥交接，内城大开
在那宫墙外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赵笙身边的李如愿率先喊出了第一声高呵
“奸臣当道，大宁将颓，扫除奸臣，义不容辞！”
于是下一刻，南北两军齐齐亮出兵弋，直向着东阁冲去
“扫除奸臣——义不容辞——！”
一声声嘹亮的呼喝响彻在宫城之上，惊破金砖玉瓦下的虚伪安宁
另外两支京师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在短暂的躁乱后，他们还是立即亮出了兵弋大喊着“护卫皇城”与南北军交战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战况火热，刀剑枪戟替代宫灯，照亮了夜空
两方都是训练有素的京师，一时间战况竟是焦灼在了东阁之前
李如愿望了许久，终于凑起眉
“不行，还是在僵持，赵卿你的剑带上了吗？”
赵笙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下意识握住了悬在腰侧的当归剑
此次宫变凶险，赵笙于数日前便已经将当归开刃，以作今日之用，如今这习来的一身武艺是要派上真用处了
“剑正在此，但公主不必急，援兵来了”
话音刚落，在远处的街道上一声嘹亮的哨响
“就是现在！大家伙儿走！”
只见一时间，原本正在街上的无数闲散行人，忽然从衣服内拔出了武器，在前一刻他们还是站在街边打情骂俏的佳侣，和摊贩正讨价还价的客人，在路上无所事事的乞丐，但在下一刻他们已经亮出兵刃，一窝风的冲向了皇城
“杀——！”
随着叛军的加入，战局逐渐向他们这边倾斜，敌兵并未料到他们还有这些人手一时间节节败退
三军在片刻之后便已经撕破了敌军的防线，杀到了东阁之外，撞开了那扇乌黑的大门
轰隆——
木门倒地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东阁之内的太监与护卫在此刻彻底被吓破了胆，纷纷抱头鼠窜，向外冲去
场面一时乱作一团，而越是乱越容易出疏漏
“别慌，别管他们，先把韩九昌找出来”
东阁很快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但到处都没有韩九昌的踪迹
“他早就做好准备了，肯定隐得很隐蔽，殿下如何打算”
“慢慢搜，不久前的消息表示他还在东阁，我不信他能跑出宫去”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和赵笙交接的叛军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迅速翻了两页，挥手大喊
“大人还搜什么搜呀？咱们走吧”
“去哪？”
“血战潜龙门！直取皇帝首级！”
这一声大喊让赵笙和李如愿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片刻后，李如愿率先反应过来
“不可，瞻京卫早就守在潜龙门前，实力强悍，韩九昌下落未明，若是我们折在潜龙门，那就功亏一篑了”
“不对，我们头儿是这么说的，要是韩九昌不见了，在这拖着才是功亏一篑，让我们必须直闯潜龙门，总之我们必去潜龙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了，只要我们去了，这仗二位不陪也得陪！”
李如愿不可置信的回过头
“赵卿，这些人他们——？”
赵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冷硬
“你们头儿不是让你们听我的吗？怎么你们还威胁我上了”
“哈哈，这……他说的是，在他之下听你的”
他说完又派了两个人扯住了李如愿的胳膊
“殿下咱们走吧，你带领我们去”
“这……”
在片刻须臾间，李如愿终究是想通了利弊
“好吧，放手！那我们便以“奸臣韩九昌逃入潜龙门”中为号，杀进潜龙门”
事已至此，赵笙也向前走了一步
“那事不宜迟，快走”
“不”
李如愿转头看向了赵笙
“赵卿你千万不能跟过去，潜龙门前必是一番血战，若我们都遇了不测，那就全军覆没了，至少你一定要留在外面”
“这样哪怕潜龙门那边兵败，你若能在东阁这里寻到韩九昌的下路事情，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听了这番话，那叛军又麻利地翻了翻手上的册子，沉吟片刻
“额，我们老大没说打潜龙门的时候要不要让大人你去，但，这公主说的也有点道理哦？毕竟韩九昌不知道在哪儿，要是我们失败了，你把他绑了，说不定还能拿他和瞻京卫换我们呢”
赵笙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一奇思妙想只能当做没听见再次提议
“那就不能我去潜龙门，公主在东阁这里继续追拿韩九昌？”
“那不行，我们头说一定要让公主带兵，这公主太规矩了，得把他往火推上架，她才能老实听我们的！”
李如愿只能当做没听见，赵笙也只能当公主没听见
“行，快去吧”
赵笙眼见叛军半逼半请的将李如愿带到了最前方的那个位置，随后他们便直直杀向了潜龙门
一阵风从廊中过
风中带着微腥的湿意，仿佛是将那些潜龙门的腥风血雨提前吹到了她的身边
或许……她不去也是好事
阿厌此刻定是守在潜龙门外，赵笙真不敢想他若是见到自己，该气成什么样？
而且——这种时候，赵笙若是与他正面相对，恐怕他又要进退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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