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笙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睁开眼时才发现天一大亮
她再也睡不下去，起身洗漱后便打算去问爹爹早安，却不曾想居然见到了人在爹爹房中的父亲
“父亲？今日朝会已经结束了吗”
只见父亲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今日天刚亮，便去了宫外等候朝会可等到了刚才宫门都迟迟未开”
“宫门未开？”
赵笙有些难以置信，往日就算没有朝会，宫门也会准时打开，方便宫人往来以及朝廷重臣入宫面圣
更何况今日本该有极为重要的朝会公门总会至今未开？
“嗯，我与几位同僚商议后觉得宫中可能有变，所以先行回来安排一下家中事，我刚刚已经让你爹爹去挑选几样信得过的年轻家仆，带上些防身兵器准备应对不测了，你来的正好，省得我再耽搁”
“父亲要我做什么？”
“去收拾细软，以及做好准备，照顾好你爹爹，你是个大孩子了，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一切都可以自行决断”
“那父亲你呢”
“我要带着同僚们再去宫城那边看看，你快去吧”
“好”
赵笙与父亲拜别转身再次走向了后院，许是因为爹爹已经叫去了家中大多数的家仆，她从前厅一路走到月洞门旁，竟没见到半个仆人
这份寂静让她心中愈发沉闷，步伐也不由得快乐起来，而就在这时，她忽地瞥到一抹惹眼的靛蓝色
“嗯？”
赵笙停下脚步，转头向那挂在半边蓝色的墙头，看去，熟悉的靛蓝劲装，熟悉的殊异短发，熟悉的流痞气质
那本该在天牢之中的弑君死囚，此时居然肆无忌惮地坐在了她家的院墙上
“易，水，寒？”
易水寒学着她的语气
“大，小，姐？”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天牢没人看守了你还不知道啊？”
易水寒笑了，他举起了手中一个赵笙从未见过的四四方方的奇怪物件，瞥了一眼上面后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
“哦，你的确还不知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们的皇帝在昨夜弃长安南逃的事就要全面传城了”
如平地惊雷的重要消息就这样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赵笙一时有些愕然，竟分不清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胡言乱语
易水寒不等她反应，便又晃了晃手紧接着道
“我们还有时间，要听我继续讲吗？”
招生脑海中刹那闪过了无数的思绪，却很快想通了——这人说的只能是真话
因为他一个天牢重犯，此时确确实实的坐在了她家的院墙上
“你说”
对于赵笙的赏脸，易水寒显然很满意，他轻巧地从墙上跳了下来，慢悠悠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双颜色极淡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其中的笑意满满，恶劣的像是在给一个还未看过话本结局的读者提前告知终极真相
“首先为了让你相信我得告诉你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一些事”
“大宁天元16年，一个叫贺兰白的家伙统领了北方十一族后，南侵宁朝从苍州一路直下，他每次攻城前都会让士兵在城外喊，“今日出城一个不杀，明日城中一个不留”一个不杀，不杀黎明万幸，一个不留，不留忠君官兵”
“ 因此北方几州的百姓陆续逃向长安，哎呀，这一路没有贺兰氏的，追兵倒是被官兵剥削了不少”
“有的人一忍再忍一路逃到了长安，有的人忍无可忍就地当了流寇”
依照前几日施粥时的所见所闻，赵笙知道易水寒说的确实不假，甚至其所知的比她更为详细
易水寒见她神情似是相信了便继续道
“昨夜眼看着就要被外族破国的皇帝忍不住了，他把宫里的爱妃们啊，后妈啊，妹妹啊什么的一丢带着心爱的太监和心腹大臣率领亲军连夜出了京城”
他说的玩味而讽刺，却让赵笙听得震震心惊，这是她刚刚就隐有预感，却一直不敢细想的情况
“大小姐现在能彻底相信我了吗？”
回想起这人身上的种种古怪，赵笙不得不相信他也许真的知道许多隐秘之事
“你刚刚说半个时辰后，这件事会传遍长安，难道你知道接下来都会发生什么？”
“知道一部分”
“告诉我！”
“好啊”
他毫不拖延在看了一眼手中奇怪的物件后，真的立刻开始跟她说了起来
“最先被发现的是烧毁的乐楼”
“乐楼？！”
“呀，刚才忘跟你说了，乐楼昨晚被一把大火烧了哦，现在那里估计已经成灰了，谁去了也没用”
刹那间那如被水雾蒙着般的柔情双眸从赵笙脑海中闪过，她的呼吸一急连忙问道
“那里面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你既然这么关心，那我猜你牵挂的人大概香消玉殒——死咯？”
赵笙瞧他这副模样，明明是真的不知道详细情况，就非要吓唬她
“你故意的？”
易水寒举手投降，又继续说道
“留京的大臣和世家发现这件事后都乱了起来，百姓也知道皇帝抛弃了长安，一时间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混乱，百姓觉得自己被抛弃都急疯了，要找官员和皇族讨说法”
随后意有所指的撇了撇赵笙身上的锦衣
“你家啊～小心着点吧”
赵笙面色微凝捏紧了自己的袖口，面前的人没有要等她回应的意思，继续向下说道
“这时宫里的安意长公主站了出来，想立地登机，以帝王之名重新稳定长安，不过没成”
“然后呢，她怎么样了？”
易水寒揣摩了一眼她的神情，嘴角又是一翘
“这个也死了”
“……易水寒，你骗我”
“嗯”
易水寒笑了笑，再把话题一转
“贺兰白打过来时才发现皇帝跑了，整个长安就是个弃城，乱作一团秩序全无，他就地入主长安收容了没走掉的百姓又下令，让两族人和睦共处，不许彼此欺压”
“那些留下来的长安百姓，从此归附贺兰氏，不再信大宁半分，在8000年后这段历史不叫北族入侵，好像是什么长安之乱？还是南下之乱？”
易水寒面色无辜的摊了摊手
“真不好意思，我古史课从来都考5分……先不提这个”
赵笙听着他说出了令人极为费解而震撼的话，一时间思绪都有点飘忽了
“八千……年？五分？”
易水寒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
“这么想了解我啊？以后再和你讲，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易水寒倏的向赵笙迈了一步，他的身形本就高挑，此时微微弯下腰，那锋锐的眉眼猝然逼近带着属于他的凌冽凶意向赵笙扑来，在这一刻，赵笙忽然想——起这家伙可是能藏匕腹中的狠角色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她刚想起的那柄匕首，一到冷锋就出现在了眼前
“嗯？”
“拿着”
易水寒两指捏着那柄匕首的尾部，微挑的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亏穿她的三魂七魄般
“大小姐，这一路南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可要活着和我再见”
说罢他指尖一松那柄匕首，顺势坠下，赵笙霎时伸手去接好险，没被划破掌心
看着这柄匕首半响，才反应过来——易水寒这是把他的匕首给了自己
赵笙并不缺这一把匕首，但这家伙可是个口袋空空刚出狱的囚犯
面前人早已抽身离开，在她走神时已经走出了几步开外
赵笙立刻抬头喊住了他
“易水寒”
“怎么？”
易水寒停步回头
“你把兵器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易水寒咧嘴一笑，原本痞气的眉眼中霎时浮现出了一种吊儿郎当的轻佻
他猛地抬起手，亮出了一个赵笙从未见过的无刃铁器，在手中流畅地甩了一圈，骄傲举高
“哈！我的专精武器到了，用不着那个了！”
不知为何赵笙觉得他这副样子极为欠打，一时手痒突然发难，用手中匕首向他捅去
铛的一声那匕尖撞到了易水寒腰上挂饰，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哎——喂！”
“好了好了，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真要走了”
方才一些荒诞不羁却又合情合理的话，让赵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希冀
既然他知道那么多隐秘之事，是否……
“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谢回他……”
话还未完，易水寒嘴角骤然往下一撇
“嗯？怎么了”
易水寒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再次扬起了笑容，他语气微扬，带着些挑衅意味
“这个啊，这个早死了，你不是知道了吗”
“你——！”
这话实在气人的过分，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原地踉跄了两步，易水寒无奈，伸手扶了扶赵笙，帮她稳住身形
“喂，我说你就信啊”
赵笙咬了咬牙狠狠瞪向他
“怎么一提到我师父，你就这么不待见呢？”
易水寒脸上笑意一硬，赵笙似乎听见了他牙关轻咬的脆响
“我？我不待见他？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趣而已，况且……”
易水寒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拾了自信，找回了笑容，他向赵笙凑近，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大小姐，我们都什么关系了？你在我面前提你那个死去的心上人，是不是有点得罪我了”
赵笙呼吸微滞，把他的嘴捂得更严实了些
“行了，你快走吧”
易水寒轻轻一笑，真的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层层院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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