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来到了11年的秋季,10年秋朝廷内斗,学堂闭院了整整两旬,赵笙也被困在家中无法外出,到11年初春才结束,只不过又因为学院等级只评了丙级,被父亲关禁闭到现在才得以外出
在被解放的第一时间赵笙便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她焦急的从小窗往外看
“那么久没去看呼尔塔那家伙一定又要多想了”
等马车停下,她便急匆匆的往呼尔塔的宫殿而去,但却没有在这个废弃的宫殿中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呼尔塔?”
“呼尔塔,你在吗?”
殿内空荡寂寥,无人回应,赵笙走了一圈后又耐心的在这等了许久,却不见人回来
眼看着宫墙上方,日光暗淡,天幕被吞噬成了不正常的暗紫色,阵阵闷雷逐渐在云端轰轰作响
天上已经下起绵绵细雨,再过一会儿,恐怕有场暴雨要来了
四周沉沉的闷意让她心中升起了些许不安。赵笙忙走出门外寻来了一个路过的太监
“住在这里的那位北俾王子呢?”
“哦,你说那家伙啊,今日忽然有一个外族的使节来找他,塞给了他好些钱,说是要他赶紧去见他的父亲呢”
见他父亲?
赵笙愣了一愣,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起来
“那去多久了?”
“大清早就去了,得好一会儿了”
“那不对”
天牢离这废殿并不远,呼尔塔不可能迟迟还不回来,多半是出什么事了
赵笙迟疑了一二还是起身赶向了天牢
轰隆——
一道积蓄已久的紫雷劈开穹空,豆大的雨水随着这声雷响向人间坠落
哗啦哗啦的雨声将她阻在了宫墙檐下
赵笙站在檐前,被这场暴雨逼的止步
“啧”
所幸天牢就在前方赵笙点足向前方望去,却见到了往后经年都难忘的一幕
如瀑的雨幕之下,炫目的雷闪之中,执着伞的天牢侍卫放肆畅笑着,高站在台阶上方,一脚踹上了呼尔塔的心口
“咳!”
呼尔塔踉跄的退了两步,却依然站得笔直,任由暴雨将他浑身浸透
“钱,给你了,你答应过我,让我进去”
那侍卫摩挲的手中的长枪闻言不屑的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
“这是5年前的价,你现在想进去,得——翻——倍!”
你尔塔咬紧牙关,眼睛被气的通红
“你”
“哎呀,或者嘛……我在宫里跪人跪多了,想体会体会被人跪的感觉”
“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部太子,要不,你跪下来让我舒坦了,说不定就放你进去了?”
轰隆!!!
又是一声震天的雷响,赵笙看见呼尔塔的身形微微一晃
他像是受不住肩头过沉的雨水般,膝盖微微的弯了下去
赵笙终于忍无可忍,隔着数十不开外大喊了一声
“呼尔塔!”
她的这声喊成功喊住了呼尔塔
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却在下一刻,仍是义无反顾的跪了下去
赵笙彻底按捺不住奔出雨幕扑到了他的身边
“呼尔塔!起来!”
秋雨带着彻骨的寒凉瞬间便把她的肩膀都砸的生疼
赵笙不管不顾在这场暴雨中试着去牵呼尔塔的手,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呼尔塔只是用他冰凉的手轻轻回握住了身旁着急的女孩
雨幕隔开了赵笙的视线,只有少年微微颤栗的声音从嘈杂的雨声中传来
“你回去吧”
“你今日一定要进去?”
“一定”
“兄弟部族的使节告诉我,我的父亲……时日无多了”
有更滚烫的雨水洒落在赵笙的脸上,她听到了,面前人牙关正不断的在打着颤,握着她的手,此刻也抖的厉害
“回去吧,不要来掺和这些……求你了”
“既然我来找你,就绝对没有半路丢下你一个人的道理”
她拉不动呼尔塔便转身向那看守天牢的侍卫走去
“我父亲乃是朝中丞相,赵琅”
“今日我的朋友想进去看望一下他的至亲,二人多年未见,若你继续在此阻拦,我不介意上报给太后娘娘,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你的职位还能保得住吗?”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天牢看守在听到赵笙的这番话以及她父亲的名字后霎时有些胆怯了
他慌忙的把伞递给了赵笙,又对她忙不迭地扬起了笑脸
“原来是赵大人家的小姐,失敬,失敬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就为您和您的朋友开门,您稍等啊”
这是她第1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力量
呼尔塔钱财耗尽,跪着恳求仍无法求开的天牢大门,就这样随着赵笙的一句话而敞开
幽幽的哀嚎与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赵笙看了看前方灯烛幽微的砖石长道一眼后,转身去扶起了呼尔塔,顺带将手中的纸伞递给了他
“去吧,我在这等你”
呼尔塔用那双泛红的眼眸紧紧盯了她一会儿后只把伞重新塞回了赵笙的手中
“你身子弱,你拿着”
少年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随着他那一头长发一起,狼狈的紧贴在他的身上,让他更像是那败家之犬
“我去去就回”
呼尔塔转身踏入了雨幕,赵笙则站在原地撑伞等着他回了
赵笙眼前飘渺,她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一般
对了,是最开始的幻境,不过幻境中的场景是雪天,鹅毛般的大雪落在身上,前方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等了许久,直到暴雨渐缓之际,她才看见少年踉跄着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天牢里缓缓走出来
赵笙手中撑着雨伞,在看到人的一瞬间赶忙迎了上去
“呼尔塔”
呼尔塔的目光原本有些溃散,直到赵笙喊了他才声色的重新在她身上汇聚
“嗯”
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声音嘶哑,仿佛从地狱来的魔鬼
赵笙这时才看见呼尔塔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被灰布裹束着的长物
数年的牢狱时光已经让数步的绳带腐朽,灰布松动,露出一截如雪山之巅的白刃
刃现出的刹那,转过刀锋的寒光竟照断了长安簌簌的秋雨
满城的雨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令人心中无由的一慌
“呼尔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呼尔塔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赵笙的话,像是喉间被梗住了一样,迟迟没有回答
下一刻,玉山倾崩,呼尔塔直直倒在了她的身上,赵笙手一摸,又细细一看才发现他浑身冰凉,牙关紧咬,显然是犯了急症
“呼尔塔……呼尔塔!”
……
最后,赵笙好歹是请人把呼尔塔带回了殿中,可更多的,却不能再为他做了
宫内的太医不可能受她调动,宫外的大夫又无法随意进宫
在这废殿之中,她只能为呼尔塔端来一碗水,强行灌入他的牙关中
“呼尔塔,呼尔塔”
“你振作一点”
见他迟迟不回,赵笙急的伸手去握住了他捏紧的拳,又靠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呼尔塔”
她掌心的温热,熨在他如冰的手背上,在这一刻,呼尔塔猛地呼出一口气
“赵笙……”
“我在!”
见暖他有用,赵笙便伸手将呼尔塔抱入了怀中
这急火攻心的病,她虽从未见过,但却知道呼尔塔能开口,想必就是能慢慢好起来了
没想到,在下一刻,赵笙竟听见了怀里一声嘶哑的哭嚎
呼尔塔死死的搂住了赵笙,像是要把他经年来受的所有委屈尽数倾泻一般,痛苦至极的喊着
“赵笙!”
“我想回家,我想回北俾!”
“我想回北俾!”
“……”
赵笙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会的,呼尔塔,会的”
“所有离开家的人都会回去的”
呼尔塔的头顶着赵笙的肩膀,眼泪簌簌落下,晕湿了赵笙肩上的衣襟
而赵笙只是任由他靠着,手时不时拍着他的背,口中不自觉的唱着一首既熟悉又陌生的歌
……………………
稚嫩清脆的女声响在空旷的宫殿里,为原本冷清的宫殿增添了一分温暖
这一日赵笙在宫中待到了宫禁才被赶来的仆人带走
临走时,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沉睡的呼尔塔,呼尔塔的眉头紧皱着,面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