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昏睡了的沈诺根本就喂不进去,喂的药汁全部流到了脖子下,染湿了衣裳。
连蔓儿只好把药碗放下,上前摇了摇沈诺,可是他却是不醒,大夫说了,早点把药喂下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连蔓儿沉默,一双漆黑的眸看向桌上的药碗,接着她拿起药碗便往自己嘴里送,含住一口药汁,她便倾身上前吻住沈诺,接着把药汁哺了进去。
直到沈诺一点一滴的吞咽下去后,她才离开他的唇,接着再含上一口,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哺进他的嘴中。
一碗见了底,连蔓儿的脸颊上满是泪儿。
“沈诺,你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我一个人心很空,外头张家的人,贾家的人,恐怕都追到这山里头来了,我该怎以办呢?”
显然连蔓儿的话还是没能把沈诺给叫醒。
连蔓儿把沈诺扶下去躺着,她在一旁坐着没动。
直到喜姑给她端来饭菜,她才缓过神来,喜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安慰道:“大夫说了,只要按时喝下药汁便不会有事,咱们只要在这儿安生的养几日,大人自会醒来的。”
“九儿,你先吃点饭,毕师爷还在外头等着呢。”
是啊,还有不少事等着她来处理呢,她哪能颓废,她要振作起来,沈诺能不能安静的养着,还得看他们这次的安排。
张家势大,张宗年敢带着人手包围整个县衙,已经做了破斧沉舟的打算了,他发了狠心,真要寻过来必定不用多长的时间,她得赶紧去安排才行。
连蔓儿勉强吃下饭菜,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毕成良在门口等着,刚才两人说起那迷宫的事,正等着他们去查看地形。
而这边邬泽已经带着人手开始在她指定的地点建起了瞭望台,不少人已经上山头伐树去了。
连蔓儿和毕成良来到挖地道的入口,两人就着山势树木分折了一下,从这儿开个地道,可是直接连到河岸,再在那边弄个迷宫,便可以守住两头。
地道开多长,两人翻山看了看,都一一确定下来,眼下就毕成良监督着他们挖,连蔓儿却带着屋里几位妇人开始大量的做肉干,这每日出的都是大太阳,倒是能做。
接着就把酱坊里所有的粮食全部积齐在一起,做包子馒头的成品也先准备着,万一在他们准备的时候张家的人赶来了,他们带着干粮好上路。
他们在酱坊里呆了两日,正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没想赵牧和毕浩带着一伙寻了过来,也是半路遇上正在建瞭望台的人,发现是自己人,才把人引来的。
毕浩从死亡谷来,看到毕成良和连蔓儿,便说道:“我们倒是中了张家的计了,那死亡谷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谷,有几条出路,只是里头养了不少野兽,还藏了不少张家的人,倒是让我们寻到了两处盐仓,皆在那片山里头,我们在那条路上做了记号,正要寻大人来商计。”
连蔓儿一听,眼眶就要湿了,沈诺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证据。
却是这时,陈意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他这几日一忙活,把这一桩给忘记了,他拿出来的却是张家贩卖私盐的账本。
连蔓儿和毕成良两人看去,都露出惊讶之色来。
想不到陈意居然拿到了这样一件东西在手,于是陈意把这事儿完整的说出了来,他本是带着几人去前头探路,没想到晒盐场没有什么护卫,于是被他偷偷摸进了晒盐场来。
正好摸到了那出货的帐房先生门前,听到里头的人说话,于是乘人不备,便把帐本给偷了出来。
然而他回来后,没有寻到大人,却发现林间全是张家人的护卫,陈意才知道难怪那底下的晒盐场没有人,恐怕是为了遮人耳目的,而他先前去得快,没有撞到这些人来。
于是陈意带着人手来到河滩处,没有看到来时的船,他就猜到大人已经坐船离去,于是他又折回晒盐场偷了一艘船,飘在水上也不知往哪去,没想在水上看到一伙人,居然是张家的护卫,此时正朝前头的死亡谷而去。
于是陈意跟了过去,待那些人上了山,便沉到水底把对方的船全部凿穿了。
原本这些在岸边留下了几人,他把船弄破了后,接着带着人上了岸,把上面守着的张家人一个一个偷偷摸了脖子,接着把尸体拖入水草里藏着。
之后跟着上山,却早已经没有看到张家护卫的身影。
他凭着感觉往前走,怎么也没有想到看到了大人留下的记号,这个记号只有他们几人知道,陈意大喜。
最后陈意看到沈诺的时候,沈诺眼前围着一只老虎,而张家那些护卫却站在一旁看热闹。
沈诺所受的伤有对方的刀伤,也有被老虎抓破的伤,若不是陈意去得及时,恐怕沈诺都落入了虎口。
陈意当场救下沈诺逃走,他们直接往岸边去,只有陈意的船是好的,他身边跟着几人死在了张家人手中,好在先前凿穿了对方的船,待他们划着船去追的时候,陈意背着沈诺已经跑远了。
这之前陈意都不曾跟连蔓儿说就是怕他们担心,眼下赵牧来了,毕浩也回来了,他们身边各自都带有二十几号人,倒是损失不多。
连蔓儿听完这些,想起刚才陈意说的,那些张家护卫看着沈诺与那老虎相斗还在一旁看好戏,气不得打一处来,于是说道:“我建议赵大人和陈意一起,带着这些帐本去往眉州,把证物交到臬司,若还能搬来救兵那便更好了。”
眼下他们这些人还是不够的,张宗年是彻底的疯狂了。
赵牧一听,觉得倒是一个好主意,与其大家在一起坐以待毙,倒不如快马加鞭赶往眉州去。
于是赵牧采纳了连蔓儿的意见,带上了陈意,还有几个弓兵,准备出发。
陈意放心不下,可是这证物也是大人的一番心血,能不能在眉州搬到救兵,就看在这证物上,不然他们人微言轻,谁会相信他们派救兵前来。
连蔓儿却是劝他跟着去,家里还有毕浩看着。
先前连蔓儿给刘知州去的信,之后都不曾有回复,显然是不会搬来救兵了,先前还叫沈诺不要对付张家的,求他还真的求错了人。
连蔓儿看着陈意和赵牧离去,接下来他们只能自保了。
这一次带了不少有力气的,干起活来就快了。
连蔓儿每次给沈诺喂药皆是亲力亲为,除了先前两三次她是一口一口哺入的,接下来的药汁却是能喂得进去,看来病情有了好转,沈诺有了知觉。
毕浩进来看望沈诺,连蔓儿想起一事,便问道:“你们这一路上可有看到我姐夫的人马?”
县衙出事后,李原也没有了下落,这一路上紧迫,也来不及打听。
李原是皇商,手里除了没有权,钱财人都有了。
毕浩却是摇头,“没有寻到李家的人,不过我们这一路上看到一伙奇怪的黑衣人,我们与张家的人对付上,凭空来一群黑衣人,与张家的人有些相似,开头以为是帮手,连张家的人也以为是,没想到是帮我们的。”
“可是说帮我们的又有些不像,一冲进来,胡乱一打,我们跟张家的人一分开,正好我们人少要跑路,于是就跑了,张家的人跟他们打了起来。”
连蔓儿听后,说道“派几个人去打探一下,要是我姐夫的人手,咱们就有救了。”
毕浩被连蔓儿这么一说,也起了疑心,于是当即派了人出去寻。
连蔓儿在沈诺床沿边,看着他那双好看的剑眉此时不知何时皱了起来,那双神光逼人的丹凤眸却是紧紧地闭着,眼睫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
连蔓儿伸出手来,上前抚上他的眉眼,小声的喊道:“沈诺,你快点醒来,沈诺,一定要快点醒。”
连蔓儿这么说着,便上前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刚睁开眼,就对上他那双神光逼人的眼。
连蔓儿愣了愣,四目相对,都要成斗鸡眼了,连蔓儿立即起身,面颊一红,看向沈诺。
沈诺漆黑的眼瞳却追着她看,看到她那脸颊上的红晕,沈诺扬唇。
倒是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都这样的偷偷的吗?”
没想沈诺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一句,连蔓儿红着脸说道:“你是我夫君,为何要偷偷的。”
说完她顺势上前吻上他的唇,沈诺的唇瓣动了动,连蔓儿的香舌窜入,沈诺却抬起手来,单手按住了连蔓儿的后脑勺。
沈诺从没有过的热情,硬生生的含住她的,许久,沈诺才放开她的。
他的眼神清明,里面却是无限的眷念,他那独特的低沉的使人安心的声音轻轻地开口:“九儿,你知道吧,当那老虎向我扑来的时候,我心里所想的只有你,如果还想要见到我的九儿,我就要奋起杀了这只老虎,所以我不能死,我还要回来见你。”
连蔓儿伏在他的胸口,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唇一张一合的,她悄悄地流下眼泪。
“陈意带着我上了船后,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我只想见到九儿,那一刻,我就想好了,若是这个知县当不成了,就带着九儿去一个富饶一点地方,跟九儿过着逍遥的农家日子,我想我这一生也不会遗憾了。”
连蔓儿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笑道:“现在呢,还想跟我过那农家的生活?”
“想,待我身体好了,我就辞官,带着九儿,选一处九儿喜欢的地方,然后成婚,什么事俗之礼,我全都不顾了,我只要九儿。”
连蔓儿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瓣上,那带着凉意的唇瓣此时却颤抖了一下。
“不,你不能辞官,我要守在你的身边,咱们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那是沈诺的志向啊,怎么可以为了她的而放弃所有呢,这样她会舍不得的,何况生于世,哪里没有纷争的,既然都要起纷争,那么就做到最顶上的那个人,这样他们能承担的也要比一般人多些。
“九儿,你不怨我么?我把你带来这穷山恶水之地,如今你跟着我朝不保夕。”
“怨,也不怨,我怨你一直不娶,不怨你带我来梅县,若不是有贾家和张家,我其实挺喜欢梅县。”
沈诺听后双手环紧了连蔓儿的腰身。
“待这些事都完了后,我们成婚。”
“好。”
两人都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们终于要成婚了。
沈诺醒来了,不少事务就可以由沈诺来抓主意,毕成良过来每日汇报,沈诺得知连蔓儿把这儿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免赞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连蔓儿心里甜滋滋的,她也不曾想过,在如此的处境里,她竟然能开心的起来,真的爱虽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却能使人更加坚强,连蔓儿想,沈诺给她的爱,能使她义不反顾的做下决定,能使她生出更多的勇气去面对眼前逆境。
要问她苦么?要问她怕么?她会回答苦,她也很害怕,可是有沈诺在身边,她就不害怕了,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酱坊里有井有条,可是梅县如今却是一片慌乱,小的富绅早已经携银两逃了,大的富绅却是惊惊颤颤的关起家门等待着。
张宗年包围了县衙,结果连个仆人都没有找到,没想知县夫人带着所有人都跑了,他连夜去追,追了一夜才发现是两辆空马车,一个人都没有。
张宗年才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又折还回来,连着河滩一路查看,也没有发现线索,转眼还把人给追丢了,可张宗年不甘心,便派了大波人马入山追查。
而贾潇却从山里又回来了,他先是回的贾府,贾府上下原本被官差看住,一家子妇儒老小不知如何是好时,没想又看到老爷回来了。
本以为老爷回来抓主意,有了主心骨,没想贾潇却叫家里人变卖田产商铺,不管多少银两都卖,然后准备捞到现银就逃走。
贾府上下的人开始也跟着人心慌慌起来,贾夫人见状,心里起了凝心,于是把自己门下的财产变卖了,而贾潇底下两儿子,本来未分家的,眼下看到家主这样,于是也纷纷变卖起手中的铺面。
贾潇知道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如今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住这些去。
他先是派人给张宗年送了个口信,于是两人在茶楼里见了面。
贾潇说道:“张兄,我先前叫你带人包围县衙,原本是占了先机的,没想你这么没用,竟然让那妇人给逃了,连个师爷也没有抓住。”
张宗年一听,冷笑一声说道:“那贾兄怎么却没有把沈知县给抓了呢?在那死亡谷,里头这么多的野兽,沈知县一介文人,居然也能逃走,贾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贾潇气得瞪大了眼睛,“张兄,到这个时候你觉得我还会放过沈知县吗?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只怪姓沈的命硬,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逃走,他身边那个陈意功夫果然深,一人对付这么多人,居然还追不上他,早早的就在船具凿了孔,害得船沉水里去了。
两人都没有把事干成,贾潇叹了口气,“算了,这梅县咱们是呆不下去了,张兄,我再劝你一句,能变现就变现赶紧逃吧,再不逃就晚了,恐怕此时消息都已经传入眉州了,真等朝廷大军压境,咱们算什么,不过是个行商的低贱之人,身份卑微,还能与朝廷相斗?”
贾潇起身,没有再说转身便要走,张宗年立即叫住他,“贾兄,你当真要放弃梅县了吗?咱们两家的产业,这么多年祖宗积累下来的,咱们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贾潇摆手,“如今还贪恋这些有何用,张兄好自为之吧。”
贾潇转即出了门,独留张宗年一人。
然而当贾潇回到贾府的时候,却听掌事的说夫人跟总管事逃了。
正文 到这个时候贾潇才发现自己的夫人居然跟总管事有一腿,气得贾潇直暴粗口,便叫那掌事打开库房,库房门一开,里头空空如也,想不到,转眼之间把家中所有财产都给弄走了,先前他叫总管事变卖的东西,所得的银两全在这库房,谁知道给他们做了嫁衣裳。
贾潇气极败坏的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那么多银两,跑不远的,谁能追到,只要杀了此二人,所得银两全部归你们所有。”
银子要是要不回了,能杀了这两人,也解了他心头之恨。
于是贾府中的护卫全部派了出去,有不少胆子大的下人听到这消息也跟着跑出去追杀去了。
贾府上下七零八落的,贾潇回到密室里带上所有银票,换了一身农家的粗布衣裳,接着从贾府后门偷偷潜走了。
随着贾潇离去,底下的两儿子也纷纷效防,全逃了,唯留下一个贾老夫人守着贾府,看着这些子孙弃家门而去,却是哭肿了眼。
贾潇还没有出城门,就被张宗年给截了下来,看到张宗年,贾潇心里咯噔一下。
张宗年扣住他来到一间酒楼,在一间包间里,张宗年喝酒吃菜,目光却淡淡地扫了一眼眼前有些不安的贾潇。
“贾兄,想不到你也有这一日。”
张宗年冷笑。
贾潇内心冷哼一声,还能得意几日,到时比自己死得还要惨。
“贾兄,别走了,留下来,咱们一起,杀了沈知县,等上面的人再派来一任知县,咱们把这知县给控制了,如此能安生三年,要是考核不过,还能安生六年,如何?”
贾潇没有接话。
张宗年又劝:“贾兄,你也是太胆小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不懂么?咱们生意人本就是做生意的,有利益不要可不是咱们行商的本能。”
“上一任知县被杀,都快一年了,没有查出案子来,眼下咱们杀了沈知县,上头的只会惧了梅县,不敢派人来上任,如此咱们岂不是更加逍遥。”
贾潇听到这儿,冷笑一声,说道:“张宗年,你可知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咱们震慑这些知县,他们或可以为我们所用,可是若是有朝廷命官死在梅县,上头是绝不会不管的,死了一个就引起了重视,如今要是死了两个,你觉得朝廷会不会管?”
“咱们算个什么东西,那大山是自然屏障,可是若是他们一气之下烧了山呢?咱们能躲到哪儿去?这天下之大,皆是王土,我们这是自取灭亡,若是这世间有后悔药,我当初就一定不会对付沈知县,我会配合他,把一部分财产交出来,只要他准许我在梅县经商,我就万分满足了。”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我们贪婪引起的,皆是前几任的知县不作为才造成咱们两那膨胀的心思,所以才给家族带来如此重祸,咱们两人皆是家族的罪人。”
贾潇的话一落,张宗年便一把推开身前的饭菜,全打在了贾潇身上,怒道:“你如此没有志气,果然成不了大事,无毒不丈夫是你告诉我的,如今却反过来劝起我来,贾潇,你既然已经与我同路,你半途若要撤,也不是你说了错的,这梅县你今日是逃不出去了,好好回贾府呆着,把有用的资源全都交到我的手中。”
贾潇被张宗年给弄了回去。
半夜里,贾潇还是逃了,虽然城门已经被张宗年的手下给守住了,可是张宗年岂会知道,当年贾潇能送一个美貌女子潜伏在张宗年身边,又岂不会留几手后路,那张家的护卫队里没有他姓贾的人。
贾潇一路往河运上逃来,背上的包袱里全是银票,他只要逃离梅县,逃得远远的,带着这些银票,将来也能东山再起了。
没想他一到河岸前就看到一艘客船停留在此,他双眸一亮,二话不说就上了岸,把船家摇醒,结了二两银子,那船家高兴的开了船。
可是令贾潇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船到了水域中间,船舱底下涌出一群黑衣人,贾潇往那船家看去,才知道哪是什么船家,皆是人连装打扮的,却见那夹板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他一身黑衣人,身材挺括,站在一群黑衣人当中如鹤立鸡群,很是显眼。
他转过身来,看向贾潇一眼,清冷的声音说道:“贾老爷,别来无恙啊。”
“你……李原。”
贾潇看到李原面色一白,说道:“李原,我贾某与你无怨无仇,你如此对我是何意?”
李原往他走来,那高冷华贵的气质,到这个时候贾潇才想起江湖上的传闻,都说李家乃大魏皇商,家中年仅三十不到的长子夺下家主令,年纪轻轻却把李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幸被皇上私下里传入宫中面圣,是历届家主不曾有的待遇。
但此人凭着这般年纪却坐稳了家主的地位,却是因为他有异常人的手段,他要报复起一个人来,神出鬼没,且心狠手辣,所以没有人敢得罪于他。
如今贾潇落到了李原手中,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贾潇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直到来到了船身的边沿,退无可退了才站稳。
李原唇角一勾,说道:“不对付你们梅县这些人,皆是因为沈知县仁慈,他是一个好官,心系百姓,对付起你们来以一个正人君子的手段,眼下我着实看不惯了,也该轮到我出手了,你们这样的跳梁小丑,真不够看的。”
李原瞥了他一眼,眸中竟还带着笑,就像在谈天气似的,然而贾潇却是吓得面色苍白,再也不敢多问,只求他不会杀了自己,哪怕是抓回去坐牢,他都愿意。
“你们给我记住了,此人不能死,呆会还要送给知县大人平案。”
“是。”
这些黑衣人声音如雷的应了,贾潇原本听到这话还有一丝高兴的,可是听到这些黑衣人那一声是,心里发了毛。
李原走了。
黑衣人却包围了过来,他们个个脸上神情奇怪。
贾潇看着他们,冷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好好伺候你啊。”
有人接了话,接着哈哈大笑。
“对啊,反正主子说了,只要留着性命,又没有说不能打废打残,能动知县大人,如今能留你一条性就是不错了,要不让他尝尝做太监的滋味如何?”
“有道理。”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啊。”
一声惊呀,夜空又安静下来,李原站在窗前往下头瞥了一眼,便转身进了船舱。
天亮后,张宗年才知道贾潇逃了,气不打一处来,派了船追了几十里,回来传话,根本没有看到人,沿路也没有问到。
而此时张府内,伍氏乘着张宗年出去追贾潇,她带着身边的人跟护院打了起来,终于从张府逃脱,而他的两个儿子张义和张全两人一路追了出来,伍氏往后看了一眼,催着车夫往河运那边赶。
抛家弃子,伍氏一向贤惠的女人,从来不曾想过,可是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却是这样浑浑噩噩的给过了,枕边人是如此无情冷血,而她到这个时候才知道。
如今休书在手,她只要离开了梅县,便再也与张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怜了她的两个儿子。
到了河岸边,伍氏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河岸上真的有客船,这个时候能看到船,伍氏很开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只想离开梅县。
二话不说坐上了客船,船开动了,伍氏回头看着两儿子,两人都已经成亲,大的已经娶亲,小的也不差两年了,对她这个母亲的依赖也不会太深。
伍氏朝两个儿子挥了挥手,张义和张全站在岸边,目瞪口呆的看着伍氏身后提着大刀走过来的黑衣人。
很快一刀下去,笑容凝固在伍氏的脸上,两人大声喊:“母亲。”
然而伍氏却这样倒下了,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的她。
张义和张全很快弄到一艘船追了过来,然而却亲眼看着那黑衣人把母亲的尸体往河中抛去,客船很快走了。
两兄弟跳水捞尸,好半晌从河水里浮出,把伍氏挪到了船上。
却在这时,两兄弟看到了岸边的父亲张宗年,两兄弟把船划回来,正要向自家父亲说明情况,张宗年却是冷眼扫了一眼船上伍氏的尸体,笑道:“抛夫弃子的女人留不得。”
张宗年仅这一句话,张义张全犹如醍醐灌顶,立即醒悟过来,张义问:“爹,是你派来的人吗?”
张宗年冷笑道:“你母亲不守妇道,我早就该杀了她了,她若是不离开梅县,我或许还能留她一命。”
张宗年此时真召集人手上船,目光在两儿子身上扫了一眼,“没用的东西,跟你们那个娘一样。”
张宗年要上船时,张义和张全飞身而起,二话不说扑向张宗年,把张宗年给扑倒在地,兄弟两人坐在自家爹身上,抬起两拳就打了下去,那边护卫见了,赶忙上前拉人。
张义张全两人被护院扣住,张宗年起身,恶狠狠的看着两个儿子,发了施令:“把他们两个拖下去,给我关在地牢里,待我功成回来,非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居然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张义和张全两兄弟被扣押了下去,张宗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了船,面色带着阴侧侧的笑,看着远方连绵的山脉,说道:“沈知县,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今个儿就是你的死期了。”
“出发。”
随着张宗年的一声令下,船队往前驶去。
这些船是张家私船场里最好的船,薄且锋,行在浅水河中,速度飞快,过峡道口时,轻轻松松一个转道,又开始加了速。
就在他们经过第三个峡口的时候,在一座小山坡上,树林里藏着不少的黑衣人,那些人纷纷站起了身,目光都看向自家的主子。
李原一身黑衣站在最前头,居高临下望着底下河上飘着的数十艘船,目光微微一眯,倒是没有动。
身后的长随试探的问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动手?”
“且等一等,张宗年这次带的人手太多,他们是梅县土生土长,既比咱们熟悉这些山林,又比咱们熟悉水性,咱们只能出奇制胜,不可迎面相对。”
那长随只好退下吩咐,很快一群黑衣隐入了草从,唯有前头的李原站在那儿目光幽冷的盯着底下的张宗年。
船上的张宗年忽然往山坡上侧目,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那种盯着他的感觉可没有半分善良,就好像他平时上山狩猎的时候盯着猎物一般。
这两边的山林里头要是藏着人,他还真的没有法子一网扫尽,可是这一波人会是谁呢?
放眼整个梅县,如今还当真只有他张家的人手最多,眼下沈知县落难,还没有人把消息传入眉州,上头的人不知道,自然不会派官兵前来,那在梅县里头,贾潇都已经完了,还会有谁有这能耐去?
忽然张宗年心底莫名的冒出一个人,莫非是李原?
但他很快又摇头,李原那人瞧着就知道站在沈知县身后,由着沈知县撑腰,也不见他有过什么手段,恐怕只不过一个儒商,只会讲那些商道里的仁义,未必有这真本事。
张宗年怀着疑惑,带着人马继续往前走,不过绕过了这一片山域,他就发现这种危机感没有了,所以刚才自己在那儿的感觉不是人凭白而来的,那地方一家有人在埋伏着。
于是张宗年叫人随意找了个河滩靠岸,他指了两艘船上的人手再悄悄返回刚才那座山坡打探一下,如此他也放心接着往前走。
两艘船上的人都下了船,这里距离山上不算太近,也不需要乘船,所以一行人很快就过了河,过了河,翻过了山。
李原脸色一变,联想到张宗年望向山顶的那一幕,心中一动,让众人潜入另外一处山头,在那里布置了几个陷阱。
李原这一次带了很多人过来,只是树林实在是太多了,他分散开来,很快就和其他人断了联系,再加上张宗年已经动用了全部的力量,让李原很是尴尬。
李原等人渡江而行,来到了另外一处山坡上,并没有在湖边逗留,反而往那片茶叶地走了过去。
天色渐晚,沈诺的病床前,连曼儿站在那里,沈诺伸起手,她拉着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毕浩推门而入,对着曼儿说道:“食物是不是都送到地下通道了?”
毕浩回答:“东西都送到了,而且在迷宫内布置了很多机关,就等张宗年过来了。”
连曼儿这才松了口气,若张宗年真来找自己,自己等人还能多藏些时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两座迷阵能挡住外面的人,以及赵牧与陈意从眉州请来援军,免得被人发现。
沈诺顿了顿,半个身体往连曼儿怀里一靠,看着自家媳妇快撑不下去了,朝毕浩招了招手。
“毕浩,领我到外面走走。”
连蔓儿与毕浩立刻否决:“你身体刚好,不宜远行,太医说你走路时间长了,又扯破了可如何是好?”
沈诺虽然脸色有些发白,可一双眼睛还是很亮的,整个人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连曼儿给他使了个眼色,换来的是沈诺柔情似水的目光。
无奈之下,也只能随沈诺去了。
毕浩上去搀扶着沈诺,将她拖了出去。
连蔓儿在一旁目送他们离开,心中也是甜蜜无比,沈诺可是把她给夸上了。
沈诺带着毕浩走出了院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酱作坊,见四周都是青山环绕,还有那漫山遍野的茶树幼苗,不由感叹道:“没想到,她还真找了个好地方。”
只见不远之处有一座哨楼,虽说都是木头搭建而成,十分简陋,沈诺一见便两眼放光,开口道:“这个造型,到底是毕大人的主意,还是我家夫人的主意?”
毕浩恭谨地说道:“正是连小姐提的主意。”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是跟她说了一句,她就帮我做到了,从现在开始,这座山就是她的样子。”
毕浩深以为然,于是在建造了望楼之后,又进行了一次试验,因此,知小姐曾命令手下的士兵,在距离三公里以内,就用红色烟雾,十公里以内,用黄色烟雾,五公里以内用白色烟雾。
毕浩便将这个消息跟沈诺说了一遍,沈诺一听,不由朝了望台上望去,叹息一声:“没想到她早就想好了,这法子倒是跟我们在前线打仗时用的法子差不多,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想得那么周到。”
沈诺被毕浩相搀扶着走进了迷宫区,看到曲曲折折的迷宫区,沈诺蹙眉,“这就是你说的迷宫区?”
“嗯,也是一条密道,里面有记号,只有我们几个人能找到,到时候,几个管事都带着队伍,不会走丢。”
“如果将这个方法运用到军中,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吧?”
沈诺一脸赞赏地望着这座迷阵。
沈诺在听到这里的安保措施后,又给毕浩提了几句建议,这才返回院落。
大夫一看沈诺已经离开,连忙劝道:“老爷,你可不能再跑那么久了,快回家歇着。”
沈诺笑而不语,抬头望向天空,道:“今天晚上,你可要小心了,这都六天了,以张宗年的性子,怕是早就将整座山都找遍了,现在就是这里了。”
毕浩一脸的严肃,主子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他必须要下令,让所有人都不要睡觉。
沈诺是被人搀扶着进去的,连蔓儿见到他,立刻上去将沈诺扶回到了病床上,连蔓儿一脸担忧的给他擦着额头的汗水。
沈诺挥了挥手,又问:“九二,前天你说要打造一对单人架子,那单人架子呢?”
连蔓儿点了点头,“自然是安排好了,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担心会有麻烦,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这倒是个好消息,只怕今晚就会有变故,我们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么快?”雷格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连曼儿原本还想着,这里偏僻,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可她却让人在外面制造了许多可疑之处,故意将自己的踪迹引向别处,原本她还想着,至少能在这里待上十多天,可现在,却只过去了六天。
“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在晚上轮流睡觉。”
沈诺“嗯”了一声。
说完,她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最北边的一片水滩上,停泊着十余只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