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的头上已经冒出不短的发茬，紧密地覆盖在原本圆润的头顶上，生生为他增添了不少狼崽子的新鲜气。
他甩开四肢跑着，一手抓着菠萝包，另一手抡舞着意图驱赶身后紧追的狼狗，嘴里还叼着半个叉烧包。
等她察觉到背后一阵热风扫过，和渐闻渐近的狗吠声时，王九已经冲到她前面，还迅速出腿鞭击了她的右大腿加臀侧。
李英嗒感觉骤痛袭来，习惯性地重心后移来缓解疼痛。却不料旁边是一截断墙，一下倚了个空。
等李英嗒意识到这点已为时已晚。她只能前后摆动身体调节平衡，双脚踏着小碎步稳住身形，却又踩到被王九鞭腿后的一记挑脚踢过来的碎砖块，最后扑身朝着狼狗冲刺的方向倒去。
狼狗急刹却停不住，想绕开四肢又抓不住地，只能用下蹲来缓解冲力，然后狗脸就撞上了李英嗒刚抬起的头。
一人一狗惨叫出声，李英嗒双手抱头祈祷式跪坐，狼狗双爪遮脸作掩面状。
王九从街道转角探出头偷看，圆滑的大眼睛露在菠萝包上，正一口一口地吃出自己的正义脸。
李英嗒原本悲伤的心绪被这么一冲撞，渐渐啖尽。她站起身来，走回刚才惹得她崩溃的巷子里，盘腿等待着老窦。
王九在李英嗒一起身时，立马转进拐角处离开了。而地上缓劲的狼狗早已清醒，摇晃着站立起来，随即循着主人的味道穿进断墙后更幽深的小路。
傍晚的烟霭里，云含杀气，微雨潦草。各处的人影纷乱，灯也显得幽渺。
李志强走出“好运来“，啐起一口痰意，嘴角垂溢出深痕，满脸晦气。李英嗒看到老窦的身影，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跺跺脚激起老窦的注意后，才慢慢靠近。
而李志强则在一旁紧盯着李英嗒，眼看天色已晚，她竟然还敢独自在混乱的街区游走，这让他既怒又忧。
李英嗒嘴里酝酿着委婉的说辞，却没料到，等她走到老窦面前，迎来的是一个沉重的巴掌。
这巴掌，比蔡照雅扇得轻，却又比蔡照雅来得重。
她抬头看着老窦，眼泪刚涌出就被疼痛逼了回去，发红的双眼在狠狠盯住人时更利索。
李志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惶惧着这种坚定，他退缩了。
他近乎疚恨地抓起自己的手，又想触碰李英嗒脸上红肿的痕迹，但李英嗒别开了脸。
她只是依旧用那种目光看着老窦，沉重地开口，语气中没有迟钝。
“老窦，你又点解要开始赌钱？几时先至可以戒咗佢啊？”
“我……”
“我唔想听解释，老窦，你话畀我知，你直接话畀我知答案！”
“嗒嗒，你太细个喇……仲唔明……”李志强试图解释。
“系呀！我系唔明！我唔明你到底喺度做乜嘢！我唔明你到底有冇为我同阿妈想过！”
“嗒嗒！我系你老窦，唔系你阿公，你可以对阿公发火，但喺你唔可以对我发脾四！”
“阿公？你仲好意思提到阿公，你哋点好意思提到佢！”
“我点解唔好意思提到佢！？佢系你阿公！你阿妈嘅老窦！我点解唔可以提到佢！”
“系呀，佢系阿公！噉点解你哋知嗰阵边个系凶手仲唔去为佢报仇！点解！！”
“你……你点知……你知嘅唔系事实。”
“我知嘅唔系事实，难道我睇到嘅都唔系事实咩？”
“你睇咗乜嘢？”李志强紧张地问。
“我睇到你偷咗阿公嘅钱，我睇到你惹嚟一笪笪黑社会，我仲睇到你……”
说到这里，李英嗒停顿了一下。
“你仲睇到乜嘢！”李志强急切地问。
“我睇到你又入咗赌馆，冇错！我睇到你入咗一楼。”
此时，战火似乎要升级，但李志强突然软了下来：
“噉你要去话畀你阿妈知咩？唔使卦，我系你老窦啊，呢啲事，唔好话畀你阿妈知喇。”
“我最锡你喇，嗒嗒，将呢啲都收喺你心入面，好唔好？我发誓我下次唔会再去赌喇，只要我赢返本，我一定唔再赌喇！”
李志强放低身子，步步靠近李英嗒，试图以父亲的身份来安抚女儿。
然而，李英嗒只是失望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冇得救喇，老窦，你冇得救喇！”
“我真系唔明，你点解会变成噉！”
李英嗒看着逼近的李志强，撒开腿跑起来。她不顾一切地奔跑，将李志强远远丢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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