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长叹一声，缓缓走到王九身前，将他扶起。
“我倒是不知，原来这其中竟有如此隐情。为师失职，竟自认教引坦荡，失却觉察。”
“然而本寺仍有清规戒律，今你之过，当思悔改，依律当罚，莫再重蹈覆辙。”
禅师目光中满是痛惜，动作间却十分决然。
“阿九，你犯下大错，虽有隐情，却也不可轻饶。念你修行不易，为师本不忍重罚，但为正寺规，为警后人，不得不如此。”
“从今日起，废去你的武功，你便在寺中静心忏悔，重新修行做人之道。”
王九垂首，跪地向前挪动身体，直至趋近禅师身前。
他上身作环抱状倚到禅师膝前，一幅依恋的模样，可肩臂却暗暗扣住禅师膝盖，猛地一挫。
王九双臂瞬间归位，强忍剧痛，单膝后蹬，旋即跃身而起，远离了禅师。
“师父果然善于持戒，却不曾想过弟子的苦衷。”
“我为了师兄弟们能过得好些，为了师父不再受他人轻视，才出此下策。如今您废我武功，可曾想过我以后该如何自处？”
“我一心为了大家，却落得这般下场，这寺庙的清规戒律，真的就如此冰冷无情吗？”
王九双目泛红，嗓音沙哑低沉。
净岳禅师看着王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阿九，你虽有苦衷，但你的行为已严重违反寺规。寺规不可废，否则寺庙将再无可守执。”
“你若真心悔悟，便应接受惩罚，重新开始修行。”
王九的质问声声冷厉，公鸭嗓被压到喉尖，嗤笑一声：
“重新修行？师父，您说得轻巧。武功已废，那我在这寺庙中还有何地位？”
“那些曾经受过我照顾的师兄弟们，又会如何看待我？
“我为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
最后一声怒音啸过寂静，禅房陡然冰肃。
众僧皆噤声，气氛沉重得似要凝结。一时之间，火线已在默然中被一致地拉扯开来。
王九脱下僧衣，比丘们渐渐围拢。
那个小沙弥似要劝慰这个看着自己长大、颇为和气的师兄。他靠近王九，扯了扯王九的手臂，却忘了此时紧张的气氛已迫在眉睫。
王九受到来自左臂的一阵威胁，眼睛紧盯禅师与比丘们，却下意识地冲着动静处拍掌而下。
小沙弥遭受当头一掌，瞬间倒地不起。
禅师眸心聚缩，双掌袭来。
比丘们更攒紧拳势，置于腰际。
王九变掌为拳，先右后左分金拨开禅师手掌，接着一头槌撞去。
他飞身劈打，先斜前划掌，后周环挂打。
比丘们格挡得格挡，防守得防守，只做后手。禅师前手抢机，莲花步快速接近。
食指点向膻中，王九只觉胸口一闷。接着，禅师的中指轻点王九气海穴，王九顿感丹田处一阵剧痛。
随后，禅师的手掌在王九身上快速游走，又连续点中了王九的肩井、曲池、足三里等穴位。
每点一处，王九便感觉身体的一部分力量被抽离。
最后，禅师收手而立，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王九。
“阿九，从今日起，你武功已废……以后，便好好在寺中修行吧。”
禅师的声音虽不大，却如山坠石倾，擂锤砸在王九的心上。
王九缓缓瘫坐在地，面容中满是幽暗。
片刻后，他直身挺立。
见过王九此刻的举动，禅师眉眼间驰过清软，却在瞬息间骤变。
王九连步突击上前，拉回禅师转身的动作，狠狠一口咬在净岳禅师胸前。
随后侧首吐出带血的碎肉，他的眼色里飙着阴风。
净岳禅师怒容悬盛，双眼灵光乌烁却沸血取战。
他横掌挥击，茶几便留下深痕，佛珠坠落崩溅一地，吞吐着满屋的雷嚇山惊。
禅师猛力出掌拍下，那一掌带着致命的气势直逼而来。王九急忙错步避让，却也额心一痛。
他捂住脑袋，踉跄着迭步，急速退出比丘们的包围。
额头血浆淋下，缓缓穿过小沙弥倒地之处。
展眼望去，那处的鲜血早已层层凝住，藏匿其中的冰寒足以冻毙蚁虫。
王九现下只感觉自己七窍混沌，内息散乱。他环顾四周，心感不妙，毅然暗自催动武劲，使内气逆脉而行。
个中滋味徐然炸开，使得他面容扭曲、身体摇晃。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
此种情况，虽然能暂时保全自己的少许武力，但经脉中的气劲仍会渐渐壅塞。
想到此处，王九先是一招风摆荷叶，左腿高高劈起，扫向四周，身体顺力向后仰去。接着攀星拿月，抢过棍子，即刻甩棍出门。
一招横扫千军，逼退逐步靠近的比丘们。转身白马亮蹄飞扑而下，在眼前清出一条道路。随后马步弹棍，棍身斜插入两人之中，左右连环抖动。
两位比丘缩臂右移，让出位置，王九趁势奔过。
他快速灵活地转动棍身，一招运星将棍影翻开，使旁人不得近身。
随即盖劈连环，棍头向四周疾速点去，劈头盖脑击退想要前进的几位沙弥；棍身摇摆其中，逐渐在武僧群中打出一条长长的空隙来。
王九一边奋力出招，一边呕出鲜血。在亮出最后一式翻江倒海后，才夺路而逃。
他的身影像晚风吹过，留下一片地尘飞浮，黄雾照面。
王九和其余僧人的这阵动作，也仅仅是在几分钟之内。净岳禅师捂住胸膛，鲜血瀑流在五指间。
他一边袒衣让沙弥给自己包扎，一边吩咐比丘叫来还在香积厨的阿七。
“阿七，你立刻跟上王九，为师要清理门户。你务必取了他的人头，何时完成何时归寺。”
“是，师父！”
阿七合掌垂首，恭敬地跪着聆听净岳禅师的训示。
在禅师嘱咐完后，他行出三拜九叩之礼，以示暂别。禅师心中欣慰，临行前赠了他一副精钢制成的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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