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此时的样子,王九又大又圆的一双眼里充满困惑。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几日不见,王九和煦圆亮的声音变成了公鸭叫,配上他噗噗的粗喘气,完全体现出了那种偷跑被抓包后心虚气短。
李英嗒没说话,只是扑进他怀里,将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了他身上。
“师妹,你……你的脸……我……”
王九惊讶,王九害怕,王九无措地举起双手,公鸭嗓磕磕绊绊地响起。
禅师此时已经望见两人,只是不愿打扰,所以没有上前,反而驻足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你的眼泪往哪儿擦呢,你先松开我!”
李英嗒不顾王九的抗议,记恨起上次被他痛揍的事件,但又暖心于他没有一把推开自己,于是紧紧抱了他一会儿后才撒开手。
王九面色有些奇怪,似羞涩又像不耐烦。定格下来就是褐皮秃顶的一个半大小子,在正义的一张脸上,做出翻起白眼但又甜美微笑的表情。
见李英嗒放开自己,王九嫌恶地瞥了眼胸前的水渍。
他伸手拍了拍,眉头紧锁,嘴角下撇,随即凝视着李英嗒。
“你没事儿了?没事儿我就走了,再会!”
话刚说完,人已经跑到三步外。
王九似是觉得自己今日的师兄模样不太合格,又一步窜回,摸了两下李英嗒的头,随后摆手告别。
李英嗒又回到家里。
大厅里规整安宁,但不见那对夫妇和禅师的身影,只有李大夫坐在椅子上喝茶。
李大夫抬眼瞧见李英嗒,放下手中的茶盏,将与那对夫妇商议的结果转告给了她。
“李爷爷,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我都不能住在这里,必须得跟着那女人生活?”
“是啊,嗒嗒,他们是你的父母,有责任照顾你。而且,有了他们的支持,你以后的生活也能方便点。”
李英嗒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会真心照顾自己的人,相比之下,那个男人还算可靠些。
但她却在口头上感谢着李大夫的帮助与照顾,也说出了对这个地方,对他以及对禅师的不舍。
与此同时,在赌场的另一边,王九已将上次得来的钱全部输了个干净,此时正在赌场里发癫。
他好似狗崽般在场中横冲乱撞,生气掀了赌桌,又追进赌场打手堆里一通乱打。
直到老板出现,他才悻悻地停手,咬牙握拳,眼神还死死纠缠着那些人,目光火辣。
“出老千啊你们!”
他单脚踩凳,拍桌指向赌场老板。
“小兄弟不要那么大火气。赌场嘛,有输有赢啰。”
“前几次你赢钱,揣着大把人民币走出门,我们也没拦你嘛。”
“这次是手下不懂事,我代他们向你道歉,消消气,消消气啊。”
老板端水双手递给他,又让打手们鞠躬道歉。王九这才把脚放低,勾着凳子坐了下来。
他转起眼珠,心里知道输赢本就是看运气。这几把,纯粹是自己手气不好,怎么也赖不到人家头上。
于是便顺坡下驴,借机提出了自己再来几把的要求。
赌场老板欣然同意,并在他准备摇骰子时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他设置了一个限定的赌额,并介绍了一位贾老板给他认识。
贾老板一见到王九,就立刻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晃着。
一边夸他相貌堂堂,一边引他到来凤楼贵宾室,还做出一番想要彻谈的恳切模样。
王九顿时感到稀奇,心里疑惑,自然也就表现了出来。
将贾老板拉着他的手冷漠抽回,王九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直直盯着贾老板。
他的目光张狂,明显没把贾老板放在眼里,但为了满足好奇还是双手插兜地跟来。
“小兄弟,是在静林寺里修行?”
“对,有什么事情直说,我没心思听你讲客套话。”
“好!那我直言了。我需要一本藏在静林寺的书。”
“名字,我写在这里了,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贾老板递给王九一张纸条,并用食指点了点,上面用梵文写着《金钟罩陀罗尼》。
此时王九纯澈的双眼里还写着无知,他看不懂,但他成功装出了不屑一顾的样子。
看到王九这般表现,贾老板当下便对他信心十足起来。
贾老板乐呵呵地拍着自己的大肚腩,郑重其事地把任务嘱托给了王九,还率先付出一大笔定金。
王九收下了,但转头又送到赌场老板手中,老板更加和颜悦色,叫打手们给醉心押注的他捶背捏肩、端茶倒水。
王九玩了几把过足瘾后走出赌场,口中叼着牙签,正大摇大摆地逛着街。
今天赶集,行人穿插在人群空隙中。
他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面前,正巧看见李英嗒垮着一张圆脸。
他心虚地猫下身子,躲在前面的人身后。
直到李英嗒走出这条街才抬起脑袋,站直身子,双手叉腰,大声地叹了口气。
而此时的李英嗒,被男人牵着,沮丧地走到汽车站。
她回首望着这片土地,心中充满了不舍。
在女人的强烈要求下,她没能和寺庙里的众人告别,也没能整理出外公织的毛衣,什么都没带就被他们扯上了汽车。
汽车启动,在行驶中喷出尾气,一路颠簸着将她带离家乡。
李英嗒缩在座椅上,隔着玻璃描画眼前风景。
下雨过后,山路上轻风吹拂,苍翠的山色弥漫着清霜,荆溪潺湲流过露出磷磷白石,被雨水洗过的草木应是发出了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