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承认吗?”
“哪有,我笑你蠢。”
“所以是你把她害死了,是这样吗?”
“你或许该去趟医院。”
我步步紧逼,可他却丝毫没有松口之意,眼下只能换个方向了。
“那个孩子,是你的吧?”
他的喉结有些不自然地滚动着,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锋利,好似突然有一瞬间没了士气,却还是逞强般地哑然开口:“是我的,你又怎样啊?”
“你在撒谎。”
“呵,我才不屑于做那种事呢,而且我这么说你不是应该高兴吗?终于找到事情的真相什么的,然后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他又摆出那样一副不屑的表情,看得人很想揍他一顿。
“我七年前曾出国留过学。”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身为一名记者,可不能光是听被采访者的一面之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多方线索重合之下才能找到唯一正确的,就像福尔摩斯探案那样,虽然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自顾自的说着,直到意识到扯的有些远了,“所以为了弥补这一点,为了得到更多的真相,我出国去学了是心理学。”
“所以你是想说,你像一名大侦探一样推测出我在撒谎吗?”
我看着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而他一脸不屑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僵硬,上扬的嘴角渐渐拉平,挑高的眉毛和弯起的眼尾也都渐渐耷拉下去,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
“显而易见。”
“……你走吧。”他突然将他的帽子又拉下去几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你觉得,他能威胁到我吗?”
“呵,才不是他呢,而且也不止他一个,他们的势力多到你难以想象,我就说这么多了,听不听劝是你的事。”
他要离开了。
“等等!”
他没有停下来,我根本来不及说完后面的话,他的背影就完全隐匿在了黑夜里,他肯定知道什么,这是毫无疑问的,他知道的估计比我想的还要多,可问题是,我要怎样做才能说服他把那些事告诉我呢?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又会是谁?我实在是想不到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但如果是国会里的老鼠,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如果真的是那样,徐青峰就只是一枚棋子,那支持他的都脱不了干系,而那家刑经济公司刚上市不久就拿到经济区建设权,图谋的可不是小事啊。
那天晚上,我租了间旅馆,没什么准备,也没带些什么,匆匆忙忙地就住下了,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不出意外的我的邀请被拒绝了,真是连周旋这些做做样子的事情也都不在意了,是怕被我套话露出马脚么?当然,我并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测,因为他并没有给我寄回信,只是派人将我的信原封不动地送回,话里话外暗戳戳地表示市长选举他十拿九稳,就不劳我费心了。真是傲慢又可恶。
意外的是,在我又呆了三天后,徐立洋却是寄了一封信给我,信上的内容令我大为震撼,同时心里也是泛起了一阵嘀咕。
“喂,你可真是愚笨,五天了一点线索没有都不能让你放弃吗?真是愚蠢又无用的执着。你听着,我可就只说这么多。
封教授为什么会死是你的主要目的吧?虽然我知道大致原因你或许已经有了猜测,但你肯定不知道吞枪自杀也只是他们编造的假象而已,封教授他是被逼的,被他们逼疯了。
当时,我和梅兰鸢有一个社会实地考察的作业,鸢负责摄影,我记录样本,在东郊码头,鸢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恕我不能细说,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下一个倒霉的可就是我了。总之,鸢瞒着我将照片上报给了封教授,我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先告诉的是我,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传相出去惹祸的。说偏了,鸢上报后,封教授就去调查了,你比我要更熟悉他,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讲真的,你和他有些过分相像了,所以他最后为了什么而疯的又是怎么疯的,你或许更清楚。你们是同样的愚笨,我说的不是知识层面的,是做人方面的,你们只应该呆在象牙塔里,你知道象牙塔吧,多么轻松自在的地方,我也多么想永远待在塔里。
梅兰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至于给她钱,只是我心有愧疚罢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啊,喜欢了很久很久,可惜她没有选择我,她选择了她更喜欢的权利,就像她当时没有告诉我那张照片一样的。
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良心发现了,你也不要称赞我是一个好人又或是一个真诚的人,我会给你寄这封信的原因很简单,满足将死之人的愿望罢了,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不要低估他们,他们真的很可怕。但我还是要祝你好运,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就有缘再见吧。”
这些就是信里的内容了,不仅是封教授被逼而死,而且梅兰鸢竟然和徐青峰有一个孩子,真是一团乱啊。
看完这封信,我陷入了迷茫,我此行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封教授的死因,现在事实都已经摆在我面前了,可我却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我不是怕了,只是我知道,仅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上头是不会帮我的,而要牵扯到里面的大事,那就更不是我能管的了,说到底还是我不够格,没有足够的权利。
我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连月光也没有,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小小的一束火焰周围萦绕着橙红色的火光,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照亮了我面前的一块角落,却照不亮整个房间。
我从桌上将徐立洋的那封信拿起,点燃一脚,火势迅速蔓延,不断吞噬撕咬着那封信,噼里啪啦的细小的声音,宛如野兽在低声嘶吼,直至火焰快要淹没全部,信纸在我的手中飘起,在空中,在绚烂的火光里,化为灰烬。
不能留在这了,就算希望很渺茫,真相很遥远,我也要为自己做些了什么,无论什么都好,也无论是否为了我自己,我都该走了。
来到这的第六天,一大早上我就让助理订了火车票,我没什么要带走的,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我住的旅馆离火车站有段距离,来接我的是那辆黑色轿车,尽管我知道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让我回去通风报信,但看到这俩车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那一刻,真的没有比那一刻还要令人放松的时候。
车开得很快,但也很稳,多日的忧心和焦虑在这时通通化为了无尽的疲惫,我一手撑着脑袋,阖上眼睛半眯了一会,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车开到了一座跨江大桥上,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
我猛然转头看向司机,发现他竟然是那个替徐青峰来送信的秘书!我弯着身体,将手伸到前面,想要从他的手中控制住方向盘,或让其挂档停下来,但我们刚纠缠在一起,那个男人就了一下车喇叭。
刺耳的鸣声响起,伴随着熊熊烈火一同席卷而来,狂暴的轰炸开来,车身剧烈抖动,什么也感觉不到,无法呼吸,无法看见,连疼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再后来,好像我已沉沉睡去。
我死了,死在了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