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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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服药了。”和安将目光投向窝在榻上翻着诗书的赵瑟瑟，一面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药碗，一面轻声细语地唤着。

赵瑟瑟闻言，微微颔首示意和安将药搁置在一旁。她把手中的书丢在身侧，喉咙泛起一股痒意。她妄图制服它们，却适得其反，止不住的低声咳嗽起来。一声一声的，咳的泛起泪花堆积在眼角。她咳的很厉害，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才罢休。

和安见状，急忙把碗搁置在旁。用手轻柔、有节奏地拍顺着她的背，试图能过安抚、缓解她的咳嗽与痛苦。

渐渐的，赵瑟瑟终于止住了咳嗽。却因为方才咳的过恨了，以至于有一股窒息感袭来，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妄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几乎以一种贪婪的姿态。

和安拿起帕子轻柔地替她拭去泪花，赵瑟瑟也慢慢的回过气来。

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赵瑟瑟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上几分，她的发髻变得松松垮垮的。她的眉头微蹙，和安随即便立刻端起碗在一旁，也不说话，无声伺候在侧。

赵瑟瑟冷不丁地嗤笑一声，“但是也会来拿捏起我来了。真真是长本事了。”言毕，端起和安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重重地搁置在小桌子上。

“这些劳什子庸医的药，有什么用？我该受的痛还是受着，也未见得有什么子好转之象，反倒平白无故遭一场。”赵瑟瑟睨了和安一眼，她捏了捏眉心，撇了一眼空碗，不咸不淡道，“同我爹说一声，少信些庸医，我还想多拌他两年。”

和安乖乖点了点头，又寻来毛毯盖在赵瑟瑟身上。赵瑟瑟神情倦怠，但是也没在出言一二。只是不耐烦地让她退出去。

和安退出来后，冷梅急忙上前道，“老爷正传话与你呢，快些同我走。”和安称是，将药碗递给一侧的侍女，快步跟上冷梅的伐子。

赵瑟瑟醒来时，只觉头昏脑胀，脑袋里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再爬，爬的她心中一阵暴戾。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又咒骂起“李承鄞不得好死”来。这是她此刻最大的乐趣了。

忽而，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赵瑟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只见一身着苍蓝色长袍的玉面公子朝她走来。见是熟人，她又收回了视线。

赵士玄将带来的蜜饯子搁置在茶几上，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他低声问道，“怎的醒了？可是哥哥吵着你了？”

赵瑟瑟道，“不是。我自己醒的的。”多余的便没再说了。

赵瑟瑟怎么不爱说话，尤其是她发病的时候，便更不喜欢了。赵士玄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他伸出手按在她的经外奇穴上，力道不轻不重。赵瑟瑟阖着眼，安静的受着。

“不再睡一会？”

“睡不着了。”赵瑟瑟淡淡道，赵士玄听出了她话音里的疲倦，询道，“又魇着了？”

赵瑟瑟“嗯”了一声，徒留着赵士玄紧锁着眉。

赵瑟瑟不用看他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悦地开口，“少来，我可不想再吃那什么药，遭那劳什子罪了。”

赵士玄忙低声哄道，“瑟瑟听话，药该是一定要喝的……”

赵瑟瑟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不多时，赵瑟瑟只觉意识逐渐模糊了，慢慢的，她便睡了过去……

赵士玄见她睡着了，慢慢放轻了动作，待她彻底熟睡之后，才缓下了动作。替她腋好毯子，又抚平眉梢，他才放下心，蹑手蹑脚地走了。

赵瑟瑟又梦魇着了，她知道。每一次在梦她都是清醒着的。

她像是个看客，冷眼旁观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可她又是个戏子，在台上演着戏中人的爱恨嗔痴。

逐渐地，她看的多了。慢慢地，她演的多了。于是乎，她成了一个怪人，她是戏子也是看客，她是看客也是戏子。她演着她的爱恨情仇，喜怒贪痴给她自己瞧。

赵瑟瑟一开始是分得清的，她知道哪个是梦境，那个是现实。可后来，她也说不准了，是梦境吗？还是现实？她在演戏吗？她在看戏吗？她在做自己吗？

自己？自己是什么样的？她好像记不清了……

她曾突然醒了来，问一旁伺候的侍女，“赵侧妃死了吗？”侍女茫然道，“哪个赵侧妃？”是了，她想起来了，赵侧妃死了，她现在是赵瑟瑟……

赵瑟瑟日日夜夜 、时时刻刻都在做梦，她被困在了梦里，被迫当着一个供自己取乐的戏子。梦的结尾，她总要被灌下一壶鸩酒。

烈酒一股子划喉咙往下，带着熊熊大火燃烧得最旺盛时的灼烧感和刺痛。

可是她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她冷的蜷缩成一团在地上，冷汗直流。

好冷，好冷，好冷……赵瑟瑟低声哀嚎着，声嘶力竭，她只觉得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猛地，她从喉咙里呕出一大口的血，顿时好受些了。可现在她的头开始痛了，像是密密麻麻的蚁虫爬过。啃食着。她不禁开始骂“李承鄞不得好死”——她骂道，头痛的越狠，于是她骂得也越真诚。

她对李承鄞的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融进她的的身体里，在她的血肉筋骨的扎根盘踞。曾经的爱慕都化作滋养的肥料。

赵瑟瑟浸泡在痛苦中，她要死了，但她不甘心。她目光死死地定在李承鄞的胸口，那里是她用剪刀捅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周围一圈都被侵染上暗红色。

她大笑出声来，笑得泪花涟涟，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她凝视那双充满欺骗和谎话的眼睛，久久地，直到最后一刻。

赵瑟瑟又醒了过来，她的视线对上和安的眸光。赵瑟瑟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和安一如既往的沉稳，任由着赵瑟瑟好一番打量。

赵瑟瑟鼻尖隐约又闻到血腥味，她想，梦还没醒。她道，“开窗”。和安迟疑不决，终是应了她的要求。木窗被打开后，空气流动起来，里面的一个劲地在外跑，外边的一个劲地往专。赵瑟瑟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想，这回，梦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