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

不过很明显，这次闲暇时光也不长。百诺叹了口气对蓝天画说了声抱歉，起身接通了法月的通讯，一小块光屏自耳后延展至她的左眼处。

“老师，又出什么事了吗？”百诺很清楚法月的风格，倘若不是有事她绝对不会打通讯，更不会在这个点打。

“沃森和我说她打不通你的通讯，所以拜托我告诉你因为今天上午的这个插曲所以第三场考试提前了，时间移到了今天晚六点准时开始，你要提前两小时过去抽签。你没有拉黑她吧？”法月轻轻叹了口气，百诺对谁都温和除了魔族和皇族的人。

一个是理智上的讨厌，一个是情感上的厌恶。

“我知道了。抱歉老师，我没听见。”百诺淡漠抬眼看向窗外，“没有，她站队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闲聊几句后百诺就将电话挂掉回到了桌前，饭桌上的菜还保持着原样。她有些奇怪：“怎么不吃？不是很饿吗？”

蓝天画托着腮笑道：“等你一起。”毕竟是百诺给的钱，毕竟是在西阳大陆，礼数万万不可少。

百诺默了片刻，她更加觉得自己之前猜蓝天画是魔界来者真是错的离谱，素来以野蛮原始无脑著称的魔族不会讲礼数，更不会对西阳大陆的人讲礼数。更何况，她是木元素……百诺依稀记得地理书上介绍的魔界状况不足以孕养出除了黑暗元素之外的元素。

无法孕养意味着弱小，而在魔界弱小就是死亡通知单，基本上是活不到蓝天画那么大个的。

“好，一起吃。”百诺点了一下头，拿起筷子后又想起一件事，她的目光从菜品移到蓝天画脸上，“对了，你有移讯吗？”一块光盘突兀地出现，百诺点了点它说，“这个就是移讯，顾名思义就是便携式通讯器。西阳大陆的通讯方式很多种，就比如我上次给你的那张名片是比较私人供元素者联系的投影。而移讯更普遍，全大陆的普通生物和元素者都可以用，甚至你还能看见一些有灵智的魔法生物有移讯。”

“还有你的身份证明有办吗？元素学院入学需要身份证明，黑户不在考虑范围。”

蓝天画老实摇头：“没有……没听说过。”

百诺轻轻嘶了一声：“你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事，你快点吃，吃完后我带你去办，还有下午六点开始第三场考试，我们得在那之前把你的这些东西给准备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问我？”

蓝天画戳了戳饭碗里的米饭，小声道：“你很忙啊，而且百诺，我们这才认识了多久怎么好意思叨扰？”

蓝天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魔界是异类，她不喜欢打架也不愿意去像其他魅魔一样去榨取别人的爱欲当养料，她就只是一株想攀在树枝上晒太阳的藤蔓。植物都是没有父母的，她们最初的记忆就是懵懂的睁眼然后就从普普通通的植物变成了有思想的植物了，而蓝天画又有点不同。她生而就知道点什么，比如自己的名字比如一些礼貌比如在刚诞生时梦中萦绕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她不知道是谁，并在长大一点后彻底不会在梦中听见这道声音了，只是模糊地记得音色，记得听见时自己心里陌生的情愫。

她看了眼百诺，那个女人的音色和百诺很像，都是属于带着冷调像是清冽的泉水的那种。只不过百诺比她多了分稚气，她比百诺多了份软意。

“不用担心麻烦我。”百诺很浅地笑了一下，“为国民服务是每个圣女的义务。神爱世人，作为祂的代行者我自当也会倾尽全力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太官方的说法了吧……蓝天画暗自腹诽道，然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风卷残云地贯彻完不浪费的原则后蓝天画用纸巾擦擦嘴起身：“走吧，时间应该很赶吧。”

“不会……等一下，你会瞬时术吗？”百诺嘴巴一快否认的话语都出口了她才猛然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蓝天画茫然地眨眨眼，百诺无奈扶额。

西阳大陆的所有元素术式阵法符咒之类的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识化，不分元素种类和强度都可以使用的，一般而言是基础中的基础；而另一种就是特异化，只有特定的元素者才能使用甚至有些要求强度到底一定程度才可以。瞬时术则是属于元素者入门指南第二卷的第一则内容，绝大部分的元素者都会。只不过百诺考虑到蓝天画别说会了，她大概连元素者入门指南都没有听说过。

“那确实有点赶了。”百诺轻叹了口气，她快步走向列车站只希望别碰见高峰，“走吧坐车。”

“我们不可以飞吗？”

“南沙有禁飞令。”

“哦。可是你是圣女诶。”

百诺看了她一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思想很不对。”

蓝天画尴尬一笑，闭嘴了。

忙碌是最佳的时间加速器，等百诺带着蓝天画一连走了几家窗口后蓝天画终于拿到了临时身份证明。蓝天画累的瘫坐在地上，百诺站在旁边看了一下时间后捻着一颗补充能量的水果递到蓝天画唇边，动作自然到她一时间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蓝天画盯着水果看了会儿后鬼使神差地没有用手接过而是张唇就着百诺的手将水果咬走了。这水果是刚刚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看见是百诺后硬塞过来的，脸上的营业微笑都真实了不少，看得出来百诺真的挺受欢迎的了。

嗯，果然汁水充沛，甜滋滋的。

指尖被柔软扫过时百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她抿抿唇转过身声音听着没什么异样，但通红的耳朵却在浅色头发下若隐若现：“快起来走了，要开始抽签了。”

“好。”蓝天画含笑看着百诺背影应了一声。真好玩啊，蓝天画想。她毕竟是魅魔，对那些个细微情绪最是敏感了，百诺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根本逃不过蓝天画的感官。

蓝天画本来觉得抽签没什么的，直到她看见自己身旁的百诺上去领了对手牌。

“？你也要打？”

他爹的，遇上是可以直接认输的程度了吧。

百诺很奇怪，她看了眼对手牌将对手记在心中后随手将牌子塞进衣兜里了：“我跟你同届啊，为什么我不打？好好打，说不定我们会遇上呢。”

“这是什么大型第二争霸赛吗？”蓝天画吐槽了一句后看了眼自己的对手，“百诺，你是左半场还是右半场的？”

“左。”

蓝天画做了个庆祝的动作：“耶，我右的，至少在决赛之前我是遇不见你了。”

百诺失笑：“真不至于，擂台时元素学院会把高出一大阶的人压制到同对手一阶，所以真正决定胜负的不是元素强度而是你自身的基本功。而且评分也是多方面的，胜负只是一部分。”

话虽这么说的，但真正元素高阶带来的身体强度、熟练度和底气之类的却是无法压制的，所以高阶的人还是很占优势的。

蓝天画到底是半路出家，她在魔界学的最熟的就是躲避了。遇见那种元素附魔的魔武师她还可以打一下消耗战给予出其不意一击取胜，但如果遇见哪种花擅长防守的魔法师她就只能望着笑了并坚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了。她一路磕磕盼盼地打到半决赛后光荣下场。

不过就算自己打的很艰难，百诺的每场比赛蓝天画还是没落下，就是有时候因为去晚了点观赏的好位置已经全没了，她只能爬上树踩着粗壮的树枝去看，结果树杈上也有几个，大家面面相觑：你也是来看圣女大人比赛的？好巧啊，我也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胜负都是一定的，圣女大人甚至还没用全力呢。”有一个黑发女生坐在树杈上很随意道。旁边有人看了她一眼。

“那你还费心爬树？不看就下去给我腾个屁股好麦？”

“那可不行，我这都是为了豁你们下去的。”

蓝天画的关注点则是在没用全力上，她偏偏头看向黑发女生，好奇地问道：“你可以看破百诺的出招？不然你怎么知道她没用全力的？”

“外国人啊，”女生摸摸下巴开始当解说了，她指了指百诺手中发着紫色荧光的元素弓箭，“基本上所有对各国圣女圣子有所了解的都知道，言安的圣女最擅长的是刃，一手光明术式搭上她的光翼龙刃无人能敌，杀魔无数。但是圣女大人最不擅长弓箭了，一般这个玩的六的都是林浅的精灵们。而现在圣女大人拿着的不仅是弓箭还是她不算用的称手的元素凝结而成实体。”

“由此可见，她并没有用尽全力。”

“这样啊。”蓝天画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看不出轻松与否的百诺，“我记得她今天杀三眼巨鸟时用的就是弓吧。这都叫不擅长，那其他武器都精通成什么样啊？”

“这很正常，整个言安的人都知道圣女大人的老师对她相当之严格。如果家住南沙且离圣殿近的话你甚至能看见圣女大人在圣殿外的草坪受罚。”有个人接过话头继续道，她边说还边比划着，“我之前跟圣殿那边有生意来往，我在进去时能看见当时好像也才五六岁的圣女大人抱着一叠比她还高的书在背诵以及和她才到胯部那么高的魔武师对打，圣殿之前购买的物品最多的也是药品了。”

“那为什么要对她那么严格？其他国家的圣女圣子们大多不也只是在后面负责赐福治愈之类的后勤工作吗？”蓝天画不解，这些日子里的了解让她知道那么多年下来，只有言安的这几任圣女不是吉祥物，甚至在往前探究连言安的圣女也大多是吉祥物。

为什么突然对圣女那么严格？为什么言安的圣女突然就从教权体系中被剥离出来开始独占一头？

“那这个只有圣女大人那边知道了，可能是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承担的就越多吧。”说话的人耸耸肩，摊开手道，“还是蛮心疼她的，就那么小个女娃儿。”

蓝天画若有所思，她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逻辑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言安的历史形成现在这种从一家独大到三权鼎立再到现在的一家做大两家争夺的局面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和推手。

最后一场决赛百诺破天荒地在中途换成了刀，光翼龙刃出现并架在对手脖子上时全场的空气凝了片刻。

“圣女的意思是？”水元素汇聚指尖形成水流将刀刃与脆弱温热的脖颈隔了一下，女生的眉毛挑了一下，“早就听闻圣女对皇族的人横眉冷对，没想到传言还是太轻了，这分明是想要置于死地啊。”

“刚刚那个术式，再用一次。”百诺用力地握紧了光翼龙刃，与记忆中某个片段高度重合的元素气息让百诺心神震了一下。分明当初涉事的都杀干净了，但……或许是漏网之鱼？想到这，百诺的眼神都凌厉起来了，杀意透过眼眸由溢出的光明元素准确无误地传达给对手。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只是横眉冷对都算她理智的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看不惯我们皇族？”女生有些不解地照做了，家中父辈常叮嘱她离圣女远点，如今看来对是对但为什么？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们这些人干了什么。抱歉。”仔细感受过差距后百诺恢复了冷脸，她收回光翼龙刃转身的瞬间暴起的光明元素将女生推下了擂台。听到宣布结束后百诺消失在原地，关于当年的事情其实百诺知道的也不多，发生时她刚出生不到一年，长大后法月也并未向她讲明过程只是在她的追问下告知了结果。

在今天这个极其相似的气息出现后百诺动了点别的心思，她不是怀疑法月办事，只是觉得万一漏掉了呢。如果漏掉了，那这个仇她得自己来报了。

蓝天画看着百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有点疑惑，擂台隔音很好她听不见她们里面说了什么只能看见百诺的神情和对手略带些讥讽的表情。

她们认识且有仇？不，百诺的爆发是突然的。

蓝天画胡乱猜测着，然后惊觉自己的过度关注。她蹙眉，她不该这么关心百诺，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成功入学吧。元素学院的入学通知书会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全部发放完毕，三天之后要是没有收到就可以打包回府明年再战了。

幸运的是，在第三天蓝天画收到了入学通知书，虽然以上面给出来的排名信息来看自己属于中下水平了，但好歹成了。

了却一桩心事的她当天睡的格外踏实。

——

天画（现在）：不行，不能太关注她。

天画（之后）：不行，百诺你怎么可以忽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