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感谢魔界也算是有基础教育吧，不然蓝天画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言安该有多么寸步难行。

在凭借着一张容易让人有好感的脸和出色的聊天的技巧以及图书馆关于言安建国史的帮助下，蓝天画算是对言安有了一点认知了。

和大多数国家一样，言安也分教权和皇权，但值得注意的是言安对两种权力的态度很奇怪。从名义上来看，皇权和教权是并行的，但从落实来看教权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皇族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上权力。不过纵观言安的史书会发现，在两百年前，教权和皇权的关系变的更加紧张起来了，二者好像在某种力量的介入下开始旗鼓相当起来，而与此同时，言安的圣女脱离了教权，成为独立的权力代表，并在百诺这一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你上面有人，我上面可没人”的局面。圣女的权力大概在这一代达到巅峰了吧？蓝天画有点想象不出来后面还能怎么继续膨胀，权力会彻底失衡吧。

“布卡廷……”蓝天画点了点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被史书一笔带过最初提起皇权加强的人，她不知道是不是意外，这个人的名字用魔语念起来的话与“魔族”同音。

听上去像是魔语的音译。

如果是这样的话，魔族的渗透比自己想的要早，而且这一点也不符合她们魔族的习性。那群满脑子打架食欲的家伙可不会知道潜伏，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历来是六国中综合实力最为强盛的言安面前搞小动作。她们更像是会叫嚷着什么“还我土地”就一窝蜂冲上来厮杀。

而且言安不会任用黑暗元素的人，上古世纪的那场诸神之战已经把黑暗元素和黑暗神一同钉在耻辱架上。可是现在西阳大陆所依托的混沌难道不就是当初黑暗神的家吗？

是光明神先打过来的，也是六神将混沌划开造就了西阳大陆，把黑暗神封印于暗空，而剩下的混沌部分被连带着隐于暗空与混沌的交界处，形成了现在的魔界。蓝天画合上史书，将它放回书架上，神明的对错她无法评价但她认为这件事绝对不是史书上的那么简单，无论是六国的史书还是魔界口口相传的历史都或许是不完整的，不完整导致了冲突。

蓝天画坚信，光明神不是随便侵占别人家的混蛋，黑暗神也绝不是一言不合就打的天崩地裂的莽夫，毕竟她曾见过黑暗神——至于光明神，那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被囚于暗空的女人跪坐在封印中央，粗壮且带着如倒刺一般的凸起的铁链在女人身体里进进出出，拉出来的血肉和滴落的鲜血都化为翻涌的如黑雾一般的黑暗元素，和黑暗元素天然对立的光明元素躁动着在裸露的肌肤上划开一道道深入骨的伤口。这本该痛不欲生的，但女人抬起的脸庞上却带着淡然的微笑。

“哈，□□。”她似是怀念的自言自语让蓝天画忍不住竖起耳朵，“这么狠，我很难不好好答谢你啊。”她偏头，空洞没有眼球的双眼直勾勾地对准蓝天画所在的方向，“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怎么来的？”

“不知道。”蓝天画老实答道，神明就算被禁锢但杀她估计还是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精神体，木元素……有意思。”女人姣好的面容上笑容凝了片刻，“嘿，你知道上一个这样的人是谁吗？可以做到以精神体带着元素力穿过光明神那家伙的屏障的人。”

“木神？”蓝天画依着神明的交际圈猜着。

“聪明。我记得，当年光明神那家伙背着木神搞了点危险动作，被木神的精神体直接闯进去抓起她一顿呵斥。”往事点到为止，黑暗神话音一转，“光明神在这方面是做到了极致的，只有木神可以仗着她的纵容闯入。那么，你是谁呢？”

恐怖且疯狂的黑暗元素如风暴般席卷过来，堪堪保持在精神体能够承受的最大压力线上。蓝天画承受不住这些的施压，分明是精神体她却恍惚能够听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声响。元素却在下一秒小心将卧倒在地的蓝天画扶起来后收回，黑暗神移开空洞的双眸。

“神界那群家伙离不开木神和光明神的。越过权能的掌握是他们不会尝试的禁区，哪怕他们可以做到。”黑暗神开始碎碎念一些蓝天画听不懂的话语，蓝天画也识趣地摁下自己的好奇心安静地听着，黑暗神很满意，“很久没有人听我说话了，回去吧，待久了你会被我的黑暗元素侵染的。对了，作为回报我送你点小礼品吧？”

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推力后蓝天画在床上睁开了眼，她看了眼手里被黑暗神塞的《木元素运用一百零八招》上的署名——木之神「□□□」尊名大概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了。用处不大，蓝天画耸耸肩想就魔界这环境就算是木神本人来了也只能被黑暗元素逼疯。

不过现在可以用了。蓝天画在找到的木元素浓郁的风水宝地席地坐下，翻开了黑暗神留下的那本书，老老实实地按照上面的步骤开始运转起木元素。

——

考试当天蓝天画顺着人流来到场地，她抬手遮了遮视线眯着眼看着高台上的元素学院招生办的老师们摆弄着仪器。这个纯粹是排队，谁到的早谁先测谁先结束。排了老半天蓝天画觉得自己要被晒融化时终于轮到她了，她抬腿几步跨上台阶，视线落在那个圆盘状的仪器上。很简单粗暴的外观设计，圆盘上是一个圈，圈外是金木水火土光明六种元素，圈内是几根指针，蓝天画猜指针的粗细代表着纯度和强度。

“麻烦伸出手来。”招生办的老师笑了一下，把仪器往蓝天画面前推了推，“放到上面，然后催动你的元素就好了。”

蓝天画心念一动，指针动了起来，招生办的老师看了眼后在蓝天画的名字后写上了木、高、高的结果。蓝天画犹豫片刻问道：“我还是比较清楚我的实力的，我的元素目前而言并不怎么强吧。”毕竟只是临时抱佛脚，佛踹不踹她还不一定呢。

招生办老师熟练地解答着，看起来蓝天画不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了：“不是，我们在要求上写的强度并不是只你目前而言的强度，而是你的元素在推演中可以达到的强度，就像是上限。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推演，真正的结果谁也说不定，没必要因为低就泄气放弃也没必要因为高就沾沾自喜。”

“请谨记元素学院校规第一条——保持自信，保持谦逊。”

魔族一直打不进言安是有一定道理的，蓝天画在道谢走下台后这样想着，就以她目前在言安的所见所闻，那群不喜欢思考的魔族同胞们是合该打不进来的。

第二天的笔试难度适中，很综合的题目，只是蓝天画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问她魔族以及治理国家的一些问题，这是在培养战斗人员还是在培养君主啊？

“砰！”

物体与考场大门的碰撞声让许多考生们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门，刺目的鲜红色透过门缝流了下来，监考老师面色一变纯净的水元素冲开大门精准命中了门外鼓着一只眼晃动着的庞然大物，几具被咬破颈动脉心口被掏出个大洞的尸体也被冲散开来。

高墙携带着土元素拔地而起，囚牢短暂性地困住了庞然大物。监考老师大手一挥，立刻道：“你们赶紧出去看看有没有无关群众在附近，如果发现立刻疏散。这里有我们，不用太担心。”

蓝天画混迹在人群中对着那个被两位监考老师打的还不了手的庞然大物一步三回头，她觉得不对，这个东西攻击欲望那么低怎么可能制造出门上的那几个人的死状。

果不其然，下一秒伴随着一声长啸一只三眼巨鸟猛然窜出伸出尖锐的利爪直勾勾地向着地上的人们而去，口中也吐出了数团火球无目的地砸向地面。然而这并没有成功，一支发着紫色荧光的箭矢划破空气准确地刺穿巨鸟心脏，然后箭矢散开光明元素化作绳索拽着巨鸟远离地面，火球也被凌厉的光明元素悉数攻破。

在达到一定高度后百诺凭空出现在空中，她抬手覆上巨鸟的胸腔处，黑色的细丝逐渐缠上她的指尖甚至多的还想要蔓延开来。百诺垂眸，随后抽手，像是抽骨髓一样将黑丝抽了出来，与此同时巨鸟爆开了，血肉元素四散开来又被无形的光明元素兜住。

“圣女大人，您还好吗？”看着缓缓落地的百诺，监考老师凑过来关心道，以及她抬手指了指被困住的独眼史莱姆，“它还可以被净化吗？我感觉它被黑暗元素侵染的不深。”

净化术式是光明元素中的禁术级别的阵法，很少有光明法师能够掌握，但对于百诺来说，这仅仅只是法月给她布置的基础课题之一。

“我说过很多次了，您是老师，敬称应该是我来说才对。”百诺无奈地揉揉眉心，她抬手结印净化的阵法出现在史莱姆脚下，黑色一点点被剥离直至没有，“可以了，我会通知巡查队接受调查这件事的，但是据我初步判断——”

百诺环顾四周：“最近不安分，元素学院一直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她看着自己手上刚从巨鸟身体里抽出来的黑暗元素，神情带上了点凝重。

元素学院可以说是在言安的内地，一般来说魔族是进不来的。但偏偏魔族有一个很牛掰的东西——暗门。这是一道连通了魔界和西阳大陆的门，它捉摸不透永远不会让人猜到下一个到达的地点是哪里，但理论上来说它可以把你送到魔界和西阳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且它自带屏蔽效果，这也是几千万年下来了，魔界和西阳大陆爆发了大大小小很多次战事但没有哪一次西阳大陆是能打进魔界的，她们根本找不到魔界的具体位置。据说这是当初黑暗神留给魔界的最后一件礼物，为了保证魔界的存在。

蓝天画其实觉得挺震撼的，强行从被侵染的彻底的生物中抽出黑暗元素导致爆体什么的就算在魔界也很少见诶，而她就见了百诺这几次面，百诺不是捏爆魔族的精元就是直接抽人家的黑暗元素……救命，她觉得脑门一凉。

她决定偷偷溜走这血腥现场后转角蓝天画看见了在角落里扶着墙吐的天昏地暗的百诺。

“……要纸吗？”合计你也觉得血腥啊？

“谢谢。”百诺道谢的声音有些哑，她接过纸擦了擦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她目光移向别处自嘲笑笑，她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既然受不了为什么还要做？”像是看透了百诺的心理想法，蓝天画双手环胸靠着墙不解地问出来了，以她对人类的浅薄认知来看，好像人类就是一种喜欢为难自己的生物。

“因为巡查队在接下来的调查中需要证据，我得为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准备好个突破口。而且，我不能放任黑暗元素存在于那只鸟身上，否则它会以一种很恐怖的速度扩散开来，我不能这么不负责。”

所以她将鸟拽高后才开始的，太低了逸散的黑暗元素难免会感染到其他人。

“你干嘛不自己来？”

百诺一愣，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蓝天画：“你觉得我很全能吗？”

“难道不是吗，你才15岁就魔武双修，而且都很精进。”蓝天画顿了顿，她突然对那写在情报上冷冰冰的难得的天才有了具体的认知，“历史上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多少人在你这个年纪还使唤不了自己的元素。”

“有啊，我妈妈和我老师。”百诺理所当然地答道，“和她们相比，我还远远不够。”

“你妈妈是谁？”

“百曼。”

蓝天画沉默，百曼出名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但魔界一直流传着这个人的传说。据说她刚成年时参加的一场大规模战役，把暗门干碎了差点就打进魔界了，这让一向慕强的魔族对她也有了几分尊敬。这对魔族来说是个坏消息，大怪物生了个小怪物。

“这也到中午了，百诺你要不要和我去吃饭？你应该没事了吧。”想了想，蓝天画主动邀请到，就算是为了任务和百诺套点近乎搞好点关系也是很需要的，更何况其实自己莫名地不讨厌她不排斥她，甚至能交融的元素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你请客，我付账是吗？”百诺看了蓝天画一眼，笑了笑，“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餐厅。”

蓝天画跟在百诺后面，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她想了想，小声问道：“你好像从来都没怀疑过我。”她编的话漏洞百出，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出现在边境怎么想都是很可疑需要被时刻警惕的存在吧。

“言安不会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以猜想定罪是极其主观不公平的做法。”百诺声音有点淡，她稍稍偏头平和的目光落在蓝天画身上，“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在你真的做了什么前我们还是可以友好交流的。”

言安讲究理性，讲究证据，她们永远更在乎的是当下的你。无论过去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此刻的你是好人言安的大门就不会对你关闭，除非你是黑暗元素拥有者是魔族。

餐厅不远，她们到的时候还有靠窗的空位，窗户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海孢慵懒地靠在岸边，宽大的翅膀拍着肚皮，水元素汇聚于它的身边像是局部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地落在它身上。百诺点菜的功夫有一只木元素史莱姆悄咪咪地跳上了窗户的外沿，贴在上边两只纯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眨着。

蓝天画看着有些心痒，软软的像果冻一样Q弹的史莱姆她还没摸过呢。百诺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手点了点窗户边的黑色按钮后将窗户抬了起来，扑面而来的不只是富含水元素的微风还有某只冰冰凉凉的史莱姆。

“咘叽咘叽。”史莱姆的身体抖动发出声音，然后跳起来亲昵地蹭了蹭蓝天画的脸颊后落到她的手上。蓝天画捧着小家伙抬眸看着百诺。

“摸吧，这片湖不归餐厅管。”百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蓝天画和史莱姆唇角带了抹笑，“它很喜欢你。”史莱姆虽然是很温顺的魔法生物，但是不怎么亲人，它们羞涩如含羞草，在无人之处尽情展开却在人靠近时小心羞涩地合拢了自己。

“你要试试吗？”

“不了。”

蓝天画遗憾地收回手，指尖继续轻轻顺着史莱姆湿软光滑的体表。

菜上了，蓝天画的把小家伙放到窗户边依依不舍地道别后目光落到摆盘精致的菜品上。百诺把流淌着果酱和奶油色彩鲜明的甜点往蓝天画面前推了推，抬了抬下颚：“你的。”想了想她补充道，“来的路上我发现你的目光几乎快黏在甜品店的橱柜上摆的蛋糕了，这家店的甜点至少我觉得也还不错，你将就一下吧。”

周到且细致，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饭搭子啊。刀叉切过蛋糕，果酱微微溢出，蓝天画略带着些感叹地咬下了第一口。

这是一个难得闲暇的时刻。百诺目光柔和，在最近的其他各国都有些异动所以言安也做了一些部署。这当然很好，只是法月以锻炼她为由将大部分事情交给她了，百诺累的快成陀螺了，得了一种听见法月来电就会ptsd的病。

百诺苦哈哈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