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燕安对着女孩微笑，女孩也回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好了，好了，不拍···画了，走走走。”傅燕安催促着少年们赶快结束，但他们却有些不情不愿，赖着不想走。

“她是谁？你们村的？”傅燕安抓住一旁的小子，示意一边的女孩，问到。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就被自己好笑到了，这方圆几百里就只有这一个村，不是这村子的是哪里的？男孩被问地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才回应:“她呀！······好像是瓦罗家的，唔···”

“她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玩？”

“她性子有点怪，很怪···所以不和她玩···”

“再说，瓦罗加不准我们···和她玩，我们父母也···也不让···”

少年低声嘟囔，瓮声瓮气地。傅燕安诧异地看看着男孩。男孩不好意思了，挠了挠了头。“是她平常都不从屋子里出来的······”

“她真的很奇怪···好吧！我没骗你···她天天嚷着要吃饭，就不怕撑死。”

傅燕安沉默了，低着头。一个山野里的女孩···呵，他想他大概明白一个处于封闭大山女孩会遭遇什么。他想把这群少年支开。良久，他抬起头，伸手将手里的照片扔了出去。哗啦啦，照片从空中散落，几张飘进了溪水中。“哇！”少年们惊呼，四散而开，去扑空中飘落的照片。傅燕安凝视着这群少年，无端地觉得悲哀。他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少女的跟前。近处的欢笑声正在逐渐远去，唯有阳光静默地飘洒将宁静镌刻在婆娑的树影里。少女依旧微笑着，如皎洁的月光。

“你好，美丽的安丽斯（小姐）。”

“你好，里斯德利先生。”

“安丽斯，您为什么坐在这呢？”

“热闹。”“你想拍照吗？小姐？”

她的眼里流转着光波，似乎是欣喜，但很快被另一种悲伤所扑灭。“不了，谢谢。···拍照是画画像吗？”“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傅燕安拿出相机对着宁静的小溪，记录下那阳光里流淌的溪水。他将相机递给女孩，“试试，对准场景，”他指着相机上的按钮，“按这里。会有奇迹哦！”女孩的眼睛豁然亮了。她摸过相机，左看看，右看看，异常好奇。“咔嚓”拍照声响起，女孩的手一抖，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回过神，定睛一看，发现了手里相机里的画面被定格了下来。“哇！”她发出了同少年们一样的欢呼声。她眼里冒出点点星光，敞开笑容，爱不释手地拿着相机把玩。“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凡利埃依斯德利（骗子大画家）。”她用充满期许的眼神看着傅燕安。

“不行，没有电···我它工作不了。还有，我不是大骗子。”

女孩不满地噘着嘴，很不高兴,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像一朵阳光里招摇的花。“不给就不给，说什么没有电···我就没用了。亚凡利（大骗子）！”傅燕安有些无奈，看着把相机小心翼翼藏在身后的女孩，不由地笑了。多么可爱的女孩啊！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她带出这被群山压迫的小小村庄，不再受那可笑的歧视，能够去勇敢追逐她向往的一切。他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她的鬓发在阳光里闪烁，犹如金黄的小狮子。

落日，残阳半缕虚笼着低矮的天空。矮矮的木屋，在天空的挤压下聚在了一起，滋生出独属于人的热闹。傅燕安眺望着顺山而下，迎着落日余晖的村落，陷入了沉思。村子里很奇怪，明明到了这么晚却还没有生火做饭······平静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烟痕。向村民一问，却都说什么吃过了，但他几乎没有看见村民嘴里嚼过什么东西。傅燕安张开嘴，咬下一块白天带的压缩饼干，干涩吞了下去，勉强填饱他那饥肠辘辘的身体。他向村长要吃的，他居然说什么，他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怎么还要吃？不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已经吃过饭了。呸！这臭老头，不就和他女儿说了几句话吗？至于停了他的晚餐吗？又不是他妻子。不过，话说回来，他似乎没怎么看见村长夫人。她似乎一直在忙里忙外，像是在准备明天的桑意节。真是奇了，不是歧视女性的吗？

傅燕安吞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最终成功把它塞进了肚子里。傅燕安慢步走着，看着那些站在屋门前的村民。他们扶着手里的画板，用着取用于自然的天然颜料在上面涂涂抹抹。

“哟，傅燕安,晚上好。”几个村民再向傅燕安打着招呼。傅燕安回以尴尬一笑，急忙走开了。他们的画技令他汗颜，他已经不只一次被抓去解答一些他怎么也听不懂的绘图疑难了。

月上三竿，浓厚的云层只给月亮留下朦胧剪影。傅燕安倚着窗，正饿的难受呢。忽然瞟见一道人影窜过去，他觉得有些眼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格外的冲动，直接就跳出窗，追了上去。黑影的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那个小傻子没察觉她身后跟着人，他很快就追上了。人影逐渐清晰，纤细的身躯在稀薄的月光下舞动。“是她啊！”傅燕安喃喃自语，嘴角扬起。他默默藏了起来，想看看这小家伙在捣鼓什么。

女孩从树丛里拖出一只鸡，放置一旁。她又支起木堆，把肥硕的鸡架到木堆上。她迫不及待地生起了火。火焰熊熊燃烧，翻转的火舌舔舐着粗糙的深色栗木，散发出柔和的木质清香。女孩搓了搓脏兮兮的小手，抹了一把脸，试图让其干净一些。她咧着嘴，笑着熟练地转着架在篝火上的肥鸡。火焰燎过残缺的羽毛，带走了羽毛鲜亮的颜色。黑色的烟熏得女孩小脸脏乎乎的，勉强可以看清她那红彤彤的小脸蛋。羽毛焚烧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女孩依旧兴冲冲坐在火堆旁，很是期待。

“你·······”傅燕安从树影里走了出来。女孩浑身一颤，脸上的开心瞬间变成了恐惧，她抱头蹲了下来泪水从眼角止不住的流下。她哽咽的大叫，“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我····”

傅燕安看着颤栗的少女，心酸不已。

“我马上····回去····我会回去的·····”

“···亚庄卡（丈夫）····”

一道惊雷划过傅燕安的内心，滚滚雷鸣痛击心脏。傅燕安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他的肺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灼烈的疼痛。那是来自灵魂的痛苦呻吟，来自被拉扯撕拽的沉重之痛。

“···丈夫····丈夫·····丈夫····”

傅燕安低声呢喃着，像是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