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林的雾气总是来得很明显，不过一日，整个地图便被浓密的白雾包裹起来，静谧而又阴森。
即便在连灯光都透不进来的情况下，仍然有不少趁着雾气未散的求生和监管进来打卡。
“那我们先去啦，有事记得叫我们……”
卢卡连忙应下，生怕几人“反悔”。他不喜欢吵闹的环境，比起嘈杂的人声，卢卡更喜欢一个人呆着，即使大雾之下，不见人迹。
卢卡摊开笔记本，打着强手电不停演算着。蓦然，手电像是短路般闪了几下便不亮了。卢卡甩了几下仍不见好转，他张口喊人，却无人应答，一片寂静。
“伊莱？奈布？你们在吗……”卢卡的声音顺着林间小道缓缓飘远，浓雾笼罩。
卢卡环顾四周，空旷无声。他不禁有些紧张，心急之下忘了自己还站在高台上，一脚踏空。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好像压在了什么东西上……
“你……先起来一下……”屁股底下的东西说道。
“啊，对不起……”听着声音明显是个人，卢卡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由于雾太大看不清，卢卡刚起来又一脚踩在了自己掉落的笔记本上。本子飞了，他也是。
不同的是他这次摔在了地上，而本子直接飞到了那人的脸上……非常糟糕。
听见没了动静，卢卡还以为他生气了，犹豫着要不要说句什么，却听见地上那人的问话，“你在算电流密度吗？”
“嗯，啊对……一直算不出来。”卢卡愣了一下，这人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导体球的内外半径确定了，但是公式有问题，这里应该要平方……”男人慢条斯理地讲着，这些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卢卡听完后恍然大悟般掏出笔，在自己的手上写了下来，但因为看不清，写得歪扭七八。
“难道你精通磁场吗？那你会不会机械……”一提到发明、磁场一类的东西，卢卡便什么都不顾了，停不下来地一直讲，很快，草稿纸上遍布了两人的笔记。不知不觉，黄昏降临。
“你明天还来吗，先生？”卢卡激动地问道。虽然不曾看见这人的面貌，却丝毫不会影响卢卡对他的好感和崇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科学至上。毕竟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教师，非常难得。
明天……是在邀请我吗？男人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明天见。”
随着秋阳渐远初冬将至，气温不断下降，不归林的树叶落了一地，白雾也有些许褪去。
“下午好，先生！”卢卡一如既往地坐在台子上，抬头看向那个高挺的身影。
“天冷了，你穿得有些过于单薄了。”男人停下脚步说道。
“你眼神真好啊，我都看不见你，你都能知道我穿了什么衣服了……”
“并不是，我也看不到你，只是你永远穿着这身衣服，我依稀记得轮廓罢了。”男人思考了片刻，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吃饭？”
卢卡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正好看到你在食堂算题，错过了饭点。”话落，一个小玻璃罐滚到了卢卡面前。
“尖椒酱？我还以为我今天吃不到了……”卢卡惊喜地打开了盖子，并没有在意为什么他宁愿把罐子滚过来，也不愿露脸。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只需要知道这个人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以后记得吃饭，身体最重要。”
他很享受这种体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十分安心。
“你明天还会来吗？”这是卢卡第不知道多少次问道。
“会。”这也是他无数次答道。
像是有种依恋，他希望他能答应，希望明天能再见，即便以这种模糊的方式。为什么呢？卢卡也不知道，或许他喜欢的只是那种特别的温柔和熟悉……
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情不得已。
两个月看似漫长，却转瞬即逝。雾气逐渐消散，隐隐约约间，可以看个大概。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呢？卢卡记得，那是最后一次大雾。
同往常一样，卢卡赶在午后阳光最充足的时候赴约，却发现这一次那位先生早早便到了。
“你今天来得真早。”卢卡打趣道。
“嗯，想多呆一会。”
“说起来这雾越来越淡了，快散了吧？”卢卡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
看到对方的靠近，男人迟疑了片刻，向后退去。
“你怎么了……”
“你……别过来。”
听了这话，卢卡真的没动。他抬起头，平静地问道。
“你不想让我看到你是吗，”见对方不说话，卢卡继续追问，
“你到底是谁？”
问话像是尖刀，割开了他最后一丝无奈。
“我不能告诉你，”男人呼出一口气，“我要走了……”他转身要走，却被卢卡叫住。
“我以前认识你吗，我是不是……”
“不是，你认错了。”见男人变得愈发慌张，卢卡抿了抿嘴，问道，
“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天……什么时候呢？雾散了之后吗？他可以答应吗？可以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说了我恨你！你才是最后那个得利的人，是吧！”记忆中的身影逐渐重叠，大火肆意蔓延，仇恨的言语扑面而来。
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又该借用什么理由呢？失忆吗？比起重蹈覆辙，倒不如，从未真正改变过。
“不会了，卢卡斯，我永远不会再……”话音未落却被打断。只见卢卡快跑几步，扯住对方的衣领吻了上去。他吻得很强硬，像是报复一般，发泄着不曾说出口的愤怒。
卢卡闭着眼不去看，像是扑火的飞蛾，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准备。你会是谁呢，不曾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会是谁呢，明明抵触着，却不愿推开……两个月的陪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无间的默契，莫名的熟悉，你会是谁呢，我看不见的爱人……
白雾之下，谁又知道你的名字呢？
“什么？你说你最后连眼都没睁就亲上去了？！”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震惊，特蕾西双手拍桌站起身来。
“其实睁眼了，当然，只看到了背影……”卢卡试图狡辩。
“这和没睁有什么区别……”奈布也吐槽道。
“他没推开你？”伊莱问道。
“没有……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恋爱，两个月而已，你们要不要这么八卦？”卢卡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任凭几人追问也不为所动。
一时兴起吗？阿尔瓦低头看了看腰间挂着的书页，密密麻麻的草稿，深刻而又遗憾，每一个字都是大雾下的动情。
他转身离开，却不曾注意到背后早已锁在他身上的目光。
雾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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