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小弟子们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红玉是女子啊?”
“苍梧是不是就要就地解散了啊?”
“谁说的啊?”
“刚才听冷师哥说的啊……”
琨芜示意众人安静，开口：“……事到如今，真相已经很清楚了。红玉，你救朋友心切，我们能够理解，但是你的确违背了我苍梧最重要的铁律，按照规矩……得离开苍梧。”
冷清璃：“师尊!”
红玉：“……我知道。谢谢师尊，师叔，和各位师哥在此期间对我的关照…… 是我的错，我若是一开始说明了前因后果，便不会到这样的地步……我会自行离 开的。”
柠檬精急得站起来：“不!你要走!我也跟你一起走!我帮你掩盖了，我也有错!当然，冷师哥、陆玖师哥……也有错 ……”
问心：“你给我站回去! ”
“是!”柠檬精立马规规矩矩站回师兄弟中间，好似刚才的发言没有过一样。
红玉：“……柠檬精，你有仙缘，你好好留在这里修仙，该走的人是我。师尊， 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我走了。”
红玉转身欲离开，琨芜看着她。
冷清璃：“且慢!”
大家看向冷清璃，琨芜也转头看向他。
冷清璃：“谁说苍梧不能收女徒弟的?!”
众人哗然。
冷清璃等众人平复，继续道：“既然规矩无法断定，不妨换个方式。”
众人来到了修道室，琨芜和问心上座，苍梧弟子分成正方和反方。
天南星、陆玖为正方，红玉、柠檬精为反方。
反方席位上，柠檬精刚要坐下，冷清璃一屁股怼过来：“你上旁边呆着去。”
柠檬精：“是，师哥……”
冷清璃挤走柠檬精，自己坐上了反方席位，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苍梧成立千年以来的首次“破法之举”,众所周知，我苍梧依循祖训，百年来只收男徒不收女徒，但如今时光迁移，这条戒律也出现了许多问题，今日，我们便就此戒律展开讨论，最终以多数弟子的票选决定是否要留下这条规矩。请诸位弟子凭心凭理投票，你们此刻的选择，会让苍梧从今往后走向 不同的方向。”
众弟子：“是。”
问心看了眼琨芜，琨芜示意不要阻止。
问心自觉开始主持流程：“……下面首先由正方发言。”
天南星起身：“我支持遵循收男不收女的规矩，原因很简单，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这条规矩打破，还有什么规矩是不能破的?”
天南星坐下。
问心：“反方，怎么是你啊冷清璃？
冷清璃起身：“主要是，苍梧上下，还有谁更适合代表破坏规矩的一方呢?若是一直 遵守规矩，那我早就被逐出苍梧了，世间就会少了一位捉妖师，而可能多了一个为祸人间的大魔头，这全是诸位师哥对我的包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情大于法，希望各位师哥师弟们投票给我，否则我不保证自己做些什么……”
问心严厉批评他：“你哪来的胆子当场用武力威胁?警告一次，若再这样，你就出去。 ”
冷清璃：“是，师哥。”
问心：“陆玖，该你了。”
陆玖气势汹汹站起来：“很简单，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
陆玖坐下
问心：“没了?”
陆玖：“没了。”
天南星：“……唉。”
陆玖：“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天南星：“没有，挺好的，就是跟我，有那么稍微一丝丝的重复。”
陆玖：“我这是强调一遍。”
天南星：“……师哥，您太贴心了。”
问心：“红玉，该你最后的发言了。”
红玉接过百步曲递过来的厚厚一沓笔记，起身，缓缓道来：“我想说的有三点，第一，男女在一起修道本来就是合乎常理的是，男子被称为“乾道”,女子被称作“坤道”,许多道观都是同时接收男女弟子的。”
“第二，百部曲刚才查阅了许多史料，发现了苍梧山最开始创立这条规矩的原因，其实只是个误会……大约五百年前，苍梧观和虚云观本是同一道观，不过因为男女弟子住所不同而建了两座，那时天上有位上神昆仑君，也就是烧毁后山林的那一位神仙，下凡历劫，坠入苍梧山，将苍梧劈成了两半，因此虚云观和苍梧观分开， 久而久之，流传出苍梧不收女徒，虚云不收男徒的规矩。”
“最后，我想说的是，普通女子能做的事情太过局限，不是因为女子不能做，而是因为没有机会，名满天下的苍梧观若能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便是为天下女子积德行善。”
红玉发言完毕，全场立即爆发强烈的掌声。
问心：“柠檬精和百部曲毕竟只是弟子，非我学院徒弟。陆玖、天南星，你二人可还坚持不让红玉留在苍梧学院?”
天南星、陆玖沉默。
问心看了眼琨芜，见琨芜不语，于是开口：“好，既然如此，苍梧学院排行第六的徒弟王红玉，即日起，废除—— ”
陆玖打断：“等会儿!你着什么急!虽然她是女的……但也没给我们造成啥影响……”
天南星附和：“就是……还挺细心的……有个小师妹也挺好的…… ”
琨芜：“问心，你作为他们的师哥，是何意见?”
问心：“师尊，我只记得……在最初设立苍梧观时，便有了这戒律，苍梧不收女徒，隔壁的虚云观不收男徒，却不想这苍梧观和虚云观竟有如此的渊源。本以 为存了上百年的规矩不去遵守，那么苍梧别的规矩也会变得脆弱不堪，经不起推敲，我苍梧的立本之道，恐被颠覆，是我固执了。”
琨芜：“修道尚不分仙、妖、人，不分男女老少，苍梧为何又要立此男女之间的规矩?规矩无凭无据，为何又要遵守?若这戒律经得起推敲，便是立的住的规 矩，若经不住推敲，便是从根本上就错了的规矩，苍梧的立本之道是修仙，不是规矩。”
问心：“徒弟明白了。”
琨芜：“苍梧的规矩本就该做调整，恰好今日红玉破了规矩，以此为契机来共 同商榷。如今的结果是你们自己商讨出来的，也算是心服口服。”
冷清璃：“那师尊，如果以后我们觉得有其他不合规矩的是不是也可以提出来。”
琨芜：“可以。自今日起，苍梧废除不招收女徒的戒律。 ”
众弟子：“是，师尊。”
琨芜话锋一转：“不过，我从红玉误入苍梧学院便知其女子身份，本想将其送回山下， 却因妖怪作乱，将她暂留此地，而后又因她找到金色牡丹为满足其愿望，收为徒 弟。我理应受罚。”
问心：“师尊此举情有可原。”
琨芜立即道：“那红玉为寻人而来，也是情有可原。”
众人：……
红玉看向琨芜，感动不已。
夜里，听见敲门声，王父拉开客房门，百部曲站在外面：“二位，师尊为你们准备好了晚餐，现在可以送进来吗? ”
王父赶紧让开：“这客气啥，我们自己带了馒头大酱，你们这有灶台我去挖点野菜炒一个就成……”
百部曲：“那哪儿行，您快坐。”
随着百部曲一挥手，帮厨弟子送上来各种菜肴，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都用大盘子，只装一点点菜，有的还冒着白雾，给王父王母看花了眼。
王父：“这冒烟呢!快浇水!”
百部曲：“不用不用，那就是个装饰，菜上齐了，您二位慢用
王母：“谢谢嗷。”
百部曲：“对了，二位把红玉教得如此优秀，实在难得啊。”
王父：“嘿嘿。我跟你说小伙子，我们家红玉是肉体仙胎!你知道他是怎么 出生的吗?她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 …… 呜呜呜”
王母一个馒头就塞王父嘴巴里了，“她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很优秀了。”
百步曲拿出本子开始记录：“那您怀红玉的时候有什么异象吗?或者吃了什么? ”
王母：“起大火了，她就出生了。”
百步曲奋笔疾书：“阴阳灵根红玉在大火中降生。那还有吗? ”
王父：“我们红玉啊……”
王母又一个馒头塞去：“没了，跟正常孩子一样。 ”
王母笑，示意谢过白部曲，双方客套一番后，百部曲离开。
王母：“你瞎说什么呢?刚才那个仙人不是嘱咐过了，不让说吗?”
王父：“你说这个仙人救人，怎么还不让说啊?”
王母：“这叫天机不可泄漏，你懂啥?”
王父王母对着一桌子菜犯傻。
王父：“这也太素了，红玉在这就吃这个?能吃得饱吗?你看咱闺女，怪不得都瘦了一大圈了。”
王父拿起筷子就开吃。
王母：要不我给他们下个灶吧。
王父：别别别，你这一去不是打了神仙的面子嘛?嗯，手艺也还行的你尝尝。
王母：你说我们家红玉从小就不爱修仙，怎么就跑这山上说要修仙了呢?她 不是被威胁的吧?
王父：不可能，我们自己女儿你还能不知道吗?她要是被威胁的话，她能使出那个眼神跟我们两吗?还不知道谁威胁谁呢。
王母：这孩子天生手凉脚凉，也不知道这在外头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我这不是担心吗?这要不是留在门口的这封信，谁知道她上这儿来了啊。
王母拿出了那封留在门口的信，上面写着：红玉在苍梧山修行，请勿挂念，一切安好。
二老正吃着，红玉来了：爹娘!
王父：诶。
王母：怎么样红玉，这段时间还好吧?
红玉：我很好，爹娘，都怪我，没跟你们好好说就走了，才让你们大老远亲自来找我……
王父：没事，就当出来秋游了……
王母：红玉，刚才你爹是不是给你说漏嘴了?是不是让他们发现你是个闺女了?不让你留这儿了?
红玉：……是。不过现在没事了，我们苑里刚才决定废除不收女徒的戒律，我能留下了。
王父：啊?这么快就改了?刚才不是还不行吗?
红玉：嗯……爹，回头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王母：红玉你跟娘认真说，你为啥来这修仙，没有人威胁你吧?
红玉：威胁?当然没有，是我自愿的。
王父：那你要留在这吗?还是跟我们回家?
红玉：爹，娘，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我就回去。
王母：嗯，行。既然是你想做的，那你就好好做吧。爹娘都支持你！
红玉感动。
琨芜回自己房间，看见门口放了一封信，是之前的那封放在红玉父母门口的那封，但是前面加了几个字：我们放心红玉在苍梧山修行，请勿挂念，一切安好。
琨芜看着信露出了一丝笑容。
红玉前往武道场，正在训练的师哥们都不由自主将眼神集中到了她身上。
天南星：看什么看?!好好练功!
红玉走到百部曲面前：……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
百部曲：哎，你不懂，这些师哥啊，大多数都没见过女子，你现在暴露了身份，可不得盯着你看吗……
红玉：……是我打扰大家了。
百部曲：哪有，修道都是看个人，他们若是能够静心，又怎么会被你影响?
红玉：看不出，短短几天，你的定力修的那么好。
百部曲：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并非是一朝一夕修行而来的定力，而是从前阅 女无数，积攒下来的定力，换一种说法，主要是你不是我中意的类型……
天南星：百部曲!能不能好好修炼?!没见过女人吗?! 百部曲：啊不是……
红玉来到修道室，发现自己的书桌十分整洁，红玉拿起杯子，准备去倒茶，天南星立刻抢了过去：“我来我来。”
冷清璃在旁边冷哼一声：“德行。”
红玉：“啊，可是平日都是我……”
天南星：“这本来就该我来，你快去坐好。”
红玉来到自己的书桌前，某师哥转过头来，递给她一个桃。
红玉：“我这就去洗——”
师哥打断他：“给你的。 ”
红玉：给我的?
师哥高冷地转回身去。
红玉：谢谢师哥……
百部曲走过来，坐到红玉身边，立即收获一道道嫉妒的眼神。
红玉：……大家都怎么了，好像突然都对我很好。
百部曲：你别靠我那么近，昨天师哥们都给我开会了，让我离你远点。
红玉：……为什么?
百部曲：……他们嘴上说是为了让我好好修行，实际上嘛……
天南星：百部曲!你怎么屡教不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修道室要安静，上前面来罚站!
百部曲：……
红玉站起身：天南星师哥对不起，刚才是我问百部曲，我也一起去站着……
天南星：“你坐下，你一个女孩子，哪能这么罚站，好好坐着。 ”
红玉：……
问心在内殿向琨芜汇报着今日之事：“一切都如师尊所言，大家一开始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最后都适应了。 师尊为何如此肯定红玉能与他们好好相处?”
琨芜：“因为她天性真诚，心地善良。凡人之间的距离无非因互不理解而生， 要靠近彼此，唯有赤子之心。”
问心：“弟子受教了。”
琨芜：“还有一件事，红玉是女子的身份既然已经众人皆知，也不该再穿男弟子的道服了。”
问心：“……额，这观里也没有女弟子的道服，我派人去虚云观取取经，捎回来一件如何?”
琨芜：“不必，我来准备。 ”
问心：“是。 ”
陆瑶客房外，小弟子正要进去送吃食，不出意外又在门口看见了冷清璃。
“冷师哥。”
冷清璃：“里头那位客人，可说过何时要走? ”
小弟子：“师尊说了，再住一 日便要走了。”
冷清璃： “……怎么只有馒头和素菜啊?”
小弟子：“啊?可观里只有这些啊 ……”
冷清璃：“先端下去吧，一会我来送。”
小弟子：“啊? ”
冷清璃：“去去去。 ”
小弟子：“哦……”
众人在武道场练剑
红玉：“……师尊许久不来了。”
百部曲：“是啊，师尊从前待你多好，现在怎么离得远远地…… ”
红玉一招一式地耍着招数，眼晴望向琨芜的屋子，
红玉慢慢凑到天南星身边，两人一边耍剑，一边聊天，“天南星，师尊往日里下山多吗?”
天南星：“当然多啊，我们师尊可是出了名的苍梧一雄。想当年，我刚入苍梧的时候，我就跟着师尊一起下山捉坏妖，镇守苍梧，保护此地百姓。 ”
红玉不动声色：“那你去过王家村吗?”
天南星：“当然去过，师尊每次捉完妖怪，无论多远，都会去趟王家村。 ”
红玉迫切：“那他去王家村干什么呢?找什么人吗?”
天南星：“不，他每次只是站在村头，看一看，可能是巡视村子的太平吧。”
两人正聊着，陆玖冷面而来：“红玉，师尊找你。 ”
红玉：“师尊?!”
红玉来到温室外，敲门进入：“师尊，您找我?”
琨芜示意红玉看向放在旁边的道服：“这是你的道服，以后不必再装扮成男子。”
红玉：“哇……好好看……”红玉看着衣服，摸了摸衣服，恋恋不舍。
琨芜察觉到了，关切道：“近日为何愁眉不展? ”
红玉放下衣服，神色认真：“师尊……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琨芜：“何事?”
红玉：“我本就是为了救柠檬精上了苍梧山……既然柠檬精找到了，我也就放 心了，我爹娘也亲自上山来找我，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琨芜一怔。
红玉见状：“马上就要到秋收了，我若不回去，家里的活儿也干不完…… ”
两人沉默。
片刻，琨芜开口：“……你双亲来的时候你说，你一心想待在苍梧山修仙。”
红玉：“对不起师尊，那时都是为了救柠檬精，才说了这些谎话。……苍梧上下都对我不薄，师尊更是待我很好……可是我不能丢下我爹娘，而且……我并不喜欢修仙。”
琨芜微愣，又想起上一世，红玉历劫后在残花园，那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说她并不喜欢修仙，但是为了自己，她可以忍受修仙。
琨芜问她：“为何?”
红玉：“……师尊常说天道，可修仙不就是擅自改命，以求长生永恒，所以才会招致天劫，才能成仙吗?这本身便违背了天理规矩，真正的天道是让我们按自然界的规律走，好好做人，修仙才是逆天而行。”
“何况转世重生，与修仙永恒又有什么区别，与其清心寡欲无休无止的修行，不如永远留在人间，经历各种有趣的事，修仙实在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 喜欢人间有情有义。”
琨芜：“有情又如何，每一世轮回，便会将前世之情忘得一干二净，岂非也是无情?”
红玉：“忘了，不代表没有过，既然有过，就不能算无情。 ”
琨芜：“……神仙未必如你想的那般无情。”
红玉：“仙界也有情有欲?”
琨芜：“自然。”
红玉：“师尊的意思，先要禁情灭欲修仙，成仙以后就可以纵情纵欲?”
琨芜：“仙凡更是有别，此乃天道，正如丈夫修仙，妻子却坏他功德，岂非可 惜?若只留恋凡尘，将来又如何飞升?清苦修仙，为的正是要了断这一切尘缘， 双修不过是互相补益，二人并无情意，直到载入仙籍。”
红玉：“我只问师尊一件事，师尊想让我留下? ”
琨芜：“……是。”
红玉：“只是为了劝我修仙? ”
琨芜：“是。”
红玉：“师尊为何想让我修仙? ”
琨芜：“……你仙缘极深。”
红玉：“只是因为这个?”
琨芜：“……仙道永恒。”
红玉：若我只争朝夕呢?
琨芜不语。
红玉：“我有一事，这次一定要问师尊。 ”
琨芜：“何事?”
红玉：“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琨芜：……
红玉：“师尊，我儿时遇到的那个神仙，是你吗? ”
琨芜：“我说了，不是。”
红玉：“可我记得，是你。”
红玉望着琨芜的眼睛。
【回忆】
小红玉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被一道法术保护，平安落地。小红玉新奇不已，回头看见了一个受伤的神仙，神仙的衣服上有血，小红玉用手摸了摸琨芜的衣角，抬头望着那双眼睛。
【回忆结束】
琨芜：“你究竟为何执意要找到他，找到他有什么意义呢?爱上他，嫁给他吗? ”
红玉：……
室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红玉开口：“我明白了师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过是想如果遇见了， 对他当面说句谢谢，……你想多了。”
红玉拿着衣服离开，留下琨芜一人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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