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周野因为淋雨的发烧已经退了，只是据他所说还有些头晕。他本人的意愿肯定是不想回家，毕竟刚吵了一架，但毕竟男女有别，周野还是要回去，我跟妈提议让我送周野回去，妈同意了。

周野慢慢地在路上磨着步子，我看的出来他不想回去，我开口:“散散心再回去？”他眼神瞬间放光，看着我重重点头。

我们走了去了他小区附近的公园里，坐在秋千上，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荡，两个人一言不发。

良久，周野开口:“知意。”

“？”

“如果我下个月要是有几天连着没来，不用找我，我没事。”

我不明白周野突然说这话的原因，但我知道现在不适合开玩笑，我回答:“你想我找你吗？”他微微点头，但又摇头。他看起来苦涩地笑了一下，站起来，表情又恢复成阳光的样子，但我只觉得他强颜欢笑。他低头看我:“好啦！我们回去吧！”但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起，把他送去小区楼下我就走了。

入秋了，一切都萧瑟了，路边的树虽然并未有很明显的变黄和落叶，但风吹过脸颊，带着凉意。似乎有什么在变。

时间过得很快，周野依旧每天都来学校，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上课还正常，下课就到头就睡，午休的时候让我帮忙给他复习课程，晚上一言不发的和我走到红绿灯路口，然后转向走开。

一个月过得很快，周野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好歹坐了挺久的同桌了，我试图询问但都被周野躲过去了。

下个月到了，周野的父亲大概是回家了。

周野来上课了。

周野那天那句就知道是心情低落说出来的负面语言而已，我这样想着。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周野都正常来上课了。我心里越来越肯定当时就是负面语言而已的想法。但我也慢慢地忽略的这些天，周野包的都格外严实，校服都直接拉到脖子上。当时的我并未注意这些。

一直到……

周野今天没来。

或许是生病了呢？

第二天也没来。

第三天……

这个病这么严重吗？

第五天也没来。

我的脑海里开始反复播放当时的画面，当时坐秋千时周野的那句话“要是一连几天都没来，不用找我，我没事。”纵使我平时不会说话也很少交流，但还不至于迟钝到这样了都发觉不了。我开始回忆那些天的每个细节，周野苦涩的笑容，强颜欢笑表示自己没事了，精神状态极差，还有……啊！那些天周野来班里是为什么会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明明平时都是把校服袖子撸上去，校服拉链都是敞开的，为什么那些天会包的这么严实？周野他……

！我心里不好的想法越来越大，心里的恐慌让我有些无法呼吸，尽管这个人当时转来的时候真的很讨人厌还让我有了人生第一次的绯闻，还大下雨天大晚上闯进我家里。但在知道他这样的经历和那句话，那样的苦涩无奈。我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理。

我午休时询问了老师，周野为什么一连五天不来，老师只说是周野家里有事。我也很想信是周野家里有事，但因为那句话，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我借着还在给周野补习的名头，在周末时继续登门周野家，他妈妈给我开了门，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看着很严肃的男人，不苟言笑，眼神冰地看着面前的电视。见到家里来人，他站了起来，朝我这走来，虽说看着他像在笑，但我看得出来是在装和蔼，这皮笑肉不笑实在难看。他朝我伸出手，我和他握了一手，我说:“叔叔好。”周野他爸点了点头，说:“听珍美（周野妈妈的名）说过你，给周野补习的是吧。”我点了点头，走向周野的房间，见他爸还跟着我，我转头看向他，他眼神冰冷的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的盯着我，我装着扬起笑容:“叔叔，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补习写作业，叔叔也要看吗？”周野他爸意识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我拉开门，周野的房间看得我心猛的跳了一拍，窗帘拉着，昏暗的房间里，周野就这样抱膝坐在床上，眼神无神的不知道在看哪，房间就这样透进光亮，周野只是麻木的转头，但在看到是我探头进来时，他嘴唇微张但并没有发生，我进了他的房间。还没等我坐下，周野猛的从床上爬来抱住我。

“嘿…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就这样被他紧紧的缠在怀里。

“你几天不见，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你要勒死我吗？”

身上的力道轻了，但还是抱着我。

我示意周野先让我坐下，他摇头。我说这样我很累。可以感觉到他怔了一下，然后放开我。我坐在他床边，他好像有点神志不清，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脸上蹭，眼睛还是浑浊的，眼神还是无神的。他只是这样蹭。我并未说什么。我觉得他把我当成别人了。

“周野。”

他不应。

“阿野。”

他抬头看我。

看来对阿野这个名字有反应。

“阿野，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上吗？”

我觉得他身上肯定有什么痕迹。

周野把外套脱下，里面是一件背心。

触目惊心！看得我心脏狂跳，周野健硕的手臂上现在全是青紫痕迹，还有划痕。不敢想他这些天都遭遇了什么，我脑海里响起周野说他和他爸每次见面都吵架，但吵架也不是这样吵的啊，哪有人跟自己父亲吵架之后变成这样的？这哪里是吵架啊？这分明就是虐待啊！

周野开口了，把我的思绪拉回:“南乔。”不出所料，把我当成别人了，也许是我和那位“南乔”长得像，又或许风格像，怪不得他装学第一天就对我这样热情，但我现在不想管他的感情史，他能这样好好长大真是奇迹。我轻轻拍了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好吧没用，那就不要怪我了，我铆足了劲，给了他一巴掌，果然，一巴掌清醒是真的，他的头偏向一边，捂着脸。再转头时，眼神清明，明显是清醒了，他看着自己脱下的外套，露出了伤痕，又看了看我，他惊了，而且他的左手现在还牵着我的手，他急忙放开，脸顿时通红，我的劲不大，所以即使铆足了劲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很深的痕迹。他就这样脸色涨红的看着我。我抱胸，打量他。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那个，你怎么来了。”“我不来你就要死在这房间里了。”我回怼，然后把他房间的窗帘打开了。阳光透进房间，也不单透进了房间。他看着我拉开窗帘，站在光里。

“后天去学校吧。”我说。

光早就不止在这一刻打进了这个房间。

光在每一刻都在侵蚀黑暗。

“好。”周野点头看着我。

或许曾经照亮过黑暗的光已经在这一刻不那么重要了。

应该感谢曾经每束照亮过黑暗的光，而不是抓着曾经的光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