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欢（十）

吴山居坐落在西湖边上，一开窗就是十里烟波、长堤一痕，现在时间还早，湖面上还残留着从朝阳处掠来的几抹金色。几只小舟浮在湖面上，悠闲惬意的很。吴邪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西湖了，也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悠闲。分明是曾经再常见不过的景色，此时却显得无比奢侈。

他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看到行人一点点躲起来，寂静被行人打破，人声喧闹。他看烈日当空，看金乌西坠、落日余晖，看世界重归于寂静，星子满天。

八点三十七。

他看了看表。就算后来他一天天的忙成狗，没时间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西湖边上走一走他也知道，十多年后这个时间点，西湖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八点四十五。

王盟的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得不清，至于黑瞎子，这货早就开溜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浪了，一桌子的西瓜皮都没收拾。

张起灵的脚步轻，进店没什么动静。

“拿货。”他敲了敲桌面。

“拿货啊？你要拿什么货来着？”王盟脑子不太清醒，还迷糊着。

“刀。”言简意赅。

稀里糊涂的，王盟把那个锦盒拿了出来，眼见着张起灵背着刀走了，给他留了个空盒子。

“喂！你还没给钱呢！”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吴邪在楼上都听见了，却只看到蓝色连帽衫渐行渐远，头也不回。

吴邪在楼上看着，过了好一会儿给他三叔打了个电话。显然，小三爷对小哥不付钱就拿刀也很震惊。

“三叔，龙脊背给出去了……小哥他亲自来拿的。”吴邪强调，亲自。

电话那头吵吵的很，吴邪听见了好几句TMD，其中吴三省的大嗓门最明显。“行，我知道了。你三叔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啊。TND你个孙子干什么呢？”

“三叔！你先等等！小哥他……”没给钱啊！

电话被挂断了，吴邪也就没听见后面吴三省骂的有多难听。

“老狐狸。”

一谈钱就跑，到底是钱是你大侄子还是我是你大侄子？他吴邪看上去是那么缺钱的人吗？就是他吴三省缺钱吴邪都不可能缺钱！一把刀，就算是龙脊背，拍卖会上是能大赚特赚，但现在是卖给小哥啊！能赚几个钱？就是小哥有钱，他能记住他把钱放哪儿了吗？能记住自己存折密码吗？况且，小哥会不会存钱还两说。

被吴三省这么一打岔，吴邪是彻底没机会问为什么黑金古刀会被送到吴山居了，还是以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指不定那只老狐狸就是故意的，打的就是不让他知道的主意。吴邪以他上辈子数十年的被坑经历担保，他三叔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想的。

感觉是时候抓一抓张海客了。话说回来，这辈子张海客还有没有一直盯着他了？被人监视的多了有点感觉不出来。

吴邪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开玩笑，要抓张海客的话万一误抓了怎么办？监视他的人又不止一波，如果抓到茨迈尔曼夫人的人还好，能糊弄过去，毕竟他们双方心知肚明，表面关系。要是一个不注意抓到它的人就完球了，典型的打草惊蛇。

前几年的时候，吴邪一直以为吴老狗说得是让他参与它和九门相关的那一堆破事，后来他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不管是拜师二月红也好还是让他参与吴家生意也罢，都是吴老狗保他安全的手段。至于其他的，他二叔三叔还年轻着呢！轮不到他个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掺和。按吴老狗他们这一代人的计划，不管是九门也好还是它也罢，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糟心玩意儿都会在吴二白吴三省这一代结束，吴邪就负责混吃等死就行。谁知道一个没注意，九门二代玩儿脱了，他们这些小辈就得顶上。

吴邪理清楚这个逻辑关系之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然后，隔着一整个亚欧大陆给他三叔打了个跨国长途，敲走了他三叔的宝贝汝窑，气的人直跳脚。

就是不知道被坑的到底是哪个三叔。

算算日子，九门二代翻车已经翻得差不多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是三狐狸拉他去填坑了。

二月啊……

想了想二月的山东有多冷，吴邪在心里列了一大堆保暖物品清单。

北京，谢家——

霍秀秀看着戏台上的解雨臣，又想想霍仙姑他们对解雨臣的评价，再联系解雨臣平日里的作风，怎么也得不出解雨臣有心上人这个结论。好在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想开了，这世界上痴男怨女何其多，在这纷乱芜杂的人世间，又不是只有她霍秀秀一人求而不得。况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解雨臣的“喜欢”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选择。

只是，再想碰见一个同解雨臣一样的人就难了。青梅竹马的情谊、相仿的家世、般配的才貌……若只求其中一项自然简单，四九城里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但霍秀秀是个贪心的，趁着还年轻，总想再努力一把，不愿将就。

相比之下，解雨臣好像比她还要惨一点。霍秀秀看上的人好歹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而解雨臣呢？对方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多年前一别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人要学会知足，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霍秀秀是见过解雨臣的师兄的，但相处时间不算长，当时年纪又小，早已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那是个长得很好看、性子也不错的人。

到现在霍秀秀也不明白解雨臣是怎么陷进去的。

真的会有人爱上只在小时候相处不久的人并且一往情深、无可自拔吗？

霍秀秀不知道。

别看解雨臣一天天嘴硬不承认，但霍秀秀心里门儿清，大概是身为女人的天赋技能，对于潜在情敌或者情敌，霍秀秀敏感的不行。

一曲终了，解雨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席下的霍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