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清有些恍惚了,他在意识迷乱中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了出租车,是怎么慌乱地跑进公寓的了。只是当他闻到屋内熟悉的味道时,才觉得是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身体紧紧地贴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这是父亲为他打点好的房子,是他几年前曾住过的房子。只是因为意外,他离开了几年,如今回来,住在这里理所当然,也不会让他产生陌生环境的不安。
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
其实这里已经不像是住宅了,出事后他的病情加剧,反复无常的自残行为让父亲感到后怕,于是经过装修,这里的所有尖锐物品都不会由他触碰,桌角是包上泡沫垫的,厨房用具是全部上锁的,就连牙刷,都是圆润无棱的样式。
他好像一朵温室中的玫瑰,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受到任何风吹雨打。
其实他曾经尝试过靠近风雨,只是他靠近的无非是温室沾染了外面冷意的玻璃,这是一层膈膜,冰冷,又不可逾越。
程以清试着站起来朝他的卧室走。
装修没变,床上仍然乱七八糟,是他习惯的模样。程以清的屋子时常是这样的,即便偶尔状态好时他心血来潮收拾了一遍卫生,也会在状态糟糕时将这一切粉碎。他曾记得自己有一次将衣柜里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去,然后抱着自己大大小小的毛绒娃娃钻进去坐了一夜。
像小孩子一样,他其实有很多喜欢的玩具,但最后经过父亲筛选可以留下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玩具只有几个毛绒娃娃。
程以清伸手摩挲着其中一只小熊。
他曾经发病时给这只最喜爱的小熊开膛破肚,在里面装了个录音带,又剜了自己的胳膊,用血染红了棉花,他说这是小熊的五脏六腑。
思绪好像回到当年了,程以清忽然想起来那时的这里留了一本于他而言很重要的日记本。
他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那个本子,最后在书桌的角落看见了那个已经泛黄折页的它。
他拾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他的字始终是好看的,即便发病时的笔都握不住,也认得清内容。里面记录了他从没认识简亓到第一次相知,再到互赎,到离开。这个过程太详细,程以清承认自己因为药的副作用现在彻彻底底专心地看一本书是很难的,但翻日记时,他真的安安静静看了很久。
文字太细腻,他的心太细腻。
即使只是时间线的不同,现在的程以清看曾经的程以清写下的日记仍然会感同身受,共鸣很强烈。
那些被霸凌时撕心裂肺地、像是要被扯着五脏六腑撕开的感觉还历历在目,程以清感觉自己的状态开始混沌,想念简亓的细胞开始活跃,刺痛着他的心脏。
直到呼吸急促,浑身开始发抖时,程以清意识到不对,缩着身子准备找药,又闻到空气中又蔓延开他最厌恶的潮湿腐朽的味道。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信息素像一片荒废的死掉的烂树林,下过雨的山谷泛着潮湿,木头都散发着荒废的死感。
他发病了,与此同时也迎来了他最厌恶的发情期。
这时候他又抱住那个脏兮兮带血渍的小熊娃娃了,喘着粗气在小熊身上胡乱地摸来摸去,最终将手指停留在某一处,很用力地摁下去。
那是他曾经在小熊身上装下的录音器,是新年那一天简亓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他没猜错,小熊的腹部果然传出了声音。只是年岁太长,录音机的音质也变得沙哑,听不真切,程以清却甘之如饴。
那是一小段歌曲,是简亓唱给他的。
那首歌叫第三人称,讲述的是两个同性恋者。简亓带着程以清坐在烟花下,拿着这个录音机轻声将歌曲唱给他听。于是在简亓离开的这些年,程以清一直靠这首歌度日。
天真以为是他的独特品味,殊不知是他难以言喻的对决。
发病太疼了,他想听听简亓的声音。
意识已经模糊,程以清听见录音结束的那一刻有烟花绽放的声音,紧接着的是一声很轻的新年快乐。
TBC.
作者掉渣最近更新频率不太稳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