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杭七眼底充满初为人父的喜悦，但也带着丝缕怨气和嗔怪。我面对他的质问，冷冷一笑，寒意尽收眼底，随即抬头打眼一看，重重的道了声:“告诉你什么？哼，你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我把手中的安胎药扔到杭七脚前，“滚，出去！”苏杭七显然是一脸错愕，他不明缘由，他知道楚蔓的性子，说太多也是无用，索性等她火气小些再来。

眼泪从睫毛处滚落，浸湿了被衾，我却浑然不觉，我在想，心中的少年郎怎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一切皆如过眼云烟，随风而逝，我与他的情意就如此卑微，卑微到骨子里。我笑了，不知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疯疯癫癫，像个傻子。

哀莫大于心死，我整日不吃不喝，苏杭七来后也是不见，任凭别人怎样婆口相劝也无济于事。我这几日总是梦到以前，孩提时的我总是在父皇怀里撒娇，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总希望就这样睡去，长眠。我渐渐体力不支，尽管这样我也不进餐食，只喝几杯茶水，身子就这样一点一点儿垮下去，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清晨，一股暖流涌向喉咙，一口鲜血在口中吐出，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小腹，不知可怜的孩儿还在不在，腹部一阵剧痛，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在自己模糊的意识中我只看到怜冰惊恐地跑去叫太医。而我最想见的是他，他却不在。

当得知楚蔓的消息，苏杭七正在上朝，如果弃朝堂于不顾，自己也许被称为昏君，弃楚蔓于不顾，但她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儿，要用生命去呵护的姑娘，他豪未犹豫，宁负天下不负卿，他不顾群臣反对，径自奔赴楚蔓的住处。

近日，楚蔓从未让他踏入房门半步，模样苏杭七自然也未见过。 今日一见，看楚蔓骨瘦如柴，顿时他的眼泪涌上心头，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苏杭七蹲在床前，慢慢抚摸楚蔓泛黄的脸，一种负疚感跃然而上，楚蔓眉间轻轻一蹙，轻声喊着疼。太医闻迅赶来，苏杭七宣太医入室，太医搭脉一瞧，摇头叹息，起身禀报苏杭七，“胎心微弱，情况不容乐观，恐怕……”太医不敢再说下去。氛围如此凝重，苏杭七脸色煞白。我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苏杭七坐在这，我的头微微侧过，心中的幽怨迫使我不愿见他，几次开口他都欲言又止，就那样看着我，良久才道:“楚蔓，我晓得你怨朕，那日我与惠妃的事……”

“够了！”这句话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

“楚蔓，我希望你不要因朕迁怒于这个孩子，你没有权利剥夺他来到世上！”他的一席话更加激怒了我，“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接着又是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回声久久。苏杭七不知所措，他与我之间最多的动作就是默默转身离开，除了这，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称和我的心意。我望着他的身影，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得知这个消息，我所想之人便是你，你知不知道，门我叩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是公公通报皇上与惠妃赏游多日，你知不知道……”这大概是入冬以来我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苏杭七无言以对，怪他，全都怪他，为何要与惠妃过分亲近，仅因惠妃的容貌与楚蔓有几分相似？更多的是因为在楚蔓那想要却得不到的在惠妃这得到了满足。自己是在躲避什么，不想面对这淋漓的现实。

我的身子每日愈下，时不时从口中溢出几抹鲜血，苏杭七再心疼也没法子去解决，任凭我折腾，因为苏杭七面对我，大抵是无计可施。

太后得知我的消息匆匆从永和宫赶来，单凭我，肯定会任凭我折腾，但是太后看中的是皇家子嗣，皇朝血脉。太后深知苏杭七对我的情意，纵使选妃三千，他定不会多看一眼，太后甚至想过除掉我，只是被苏杭七拦下，但是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答应迎娶惠妃，延绵子嗣。于是出现了我见到的那一幕。我现在的处境让太后心生几分怜悯，时常来探望我，并命侍女送来参汤之类。

天渐寒，夜渐长，北方的天气格外的冷，好在清晨的阳光倒是很明媚，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我身上，我发觉身子渐渐有了些力气，我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感叹生命的坚持，我将怜冰唤来要一些吃食，怜冰连连点头，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心情好时，我常坐在庭院中修剪花枝，乏累时，便慵懒的躺在床榻上小憩。

在此之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明白了父皇临死前那会心一笑，父皇想告诫我，活着就是极好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一个长久的帝王，即使不愿看到，割据征战，亡国的那一刻终会来临，这是存亡规律，任谁都不会改变，蔓儿，不要把父皇的死归咎于任何一个人，生逢乱世，父皇只求你平安无事。我从梦中醒来，唯独这一次没有哭，我慢慢释然，可是对父皇我只有歉意与不舍。

大雪飘了一夜，半夜凉打透，甚冷，难得今日起来是这样好的天气，我吩咐怜冰拿了些针线，怜冰一脸不解，问我要做什么，“以前见宫中的嬷嬷们给未出世的小孩做衣裳，可是我与这宫中的嬷嬷们并无交情，让她们做这些实是为难情，不如亲手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娘娘，你也是后宫之主，那些嬷嬷还能违背你的旨意不成！”我笑答:“傻姑娘，自己亲自来岂不更好？！”怜冰点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