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思归节,屋内王大妈正为马芳铃梳妆打扮,轻柔地梳理着她的秀发。
路人甲马姑娘生得可真好看,随便装饰一番就明艳动人。
马芳铃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应道。
马芳铃哪里的话。
路人甲马姑娘,你别嫌我老婆子啰嗦啊,听平儿说你跟路大恩人只是朋友。
路人甲我老婆子阅人无数,看得出来路大恩人对你可不一般呢。
马芳铃微微一笑,问道。
马芳铃为什么这么说?
路人甲你或许并不知晓,你每日所泡的药草,皆是由路恩公亲自从那险象环生的指天崖顶采集而来。指天崖何等凶险之地,荆棘密布,绝壁千仞,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万丈深渊,危机四伏。
路人甲对,我还听说指天崖上有毒蛇、雪豹,都是些可怕的东西。
平儿也附和道。
路人甲所以崖壁上的雪莲、鹿茸、重楼等名贵草药,都没人敢去摘。
路人甲你若不是路大恩人心仪之人,他怎会如此不顾危险去采那草药?
马芳铃收起了笑容,面色有些凝重,每次路小佳都说得轻松,她自是不知道这么凶险。
马芳铃那他可有受伤?
平儿说道。
路人甲肯定有啊。
路人甲有一次我见到路大恩人身上流了好多血,都吓死了,他还安慰我说没事,叮嘱我不许告诉你呢。
马芳铃眼眶有些湿润。
马芳铃真是个傻瓜。
“老婆子,到底穿好没?隔壁老张家一早就走了!”赵大叔在外喊着。
“好了好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路小佳抬眼望去,脚步不由得一顿。马芳铃身着一袭大红窄袖长衣,衣上以黑色丝线暗纹绣出簇簇繁花,工艺精湛,别致典雅。
她的长发由一对形似牛角的银饰绾起,银饰之下垂挂着细长的银链,随风轻摇,更添几分灵动之感。那张如玉雕琢般的脸庞,在红衣映衬下显得尤为白皙透亮,额间的思归花以胭脂轻绘,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艳。
唯独那双眼眸,虽依旧美丽动人,却失去了往日的熠熠光辉。
王大妈笑眯眯地说道:“美吧?今晚马姑娘定是落日峡谷中最耀眼的星辰。”一旁的王大叔附和道:“确实美得紧,老婆子你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平儿身着一袭鹅黄衣裙,额间绘有一朵精致的思归花,她娇俏地笑着接话:“如此一来,芳玲姐姐今晚必定会引来无数少年的追逐吧~~”
落日峡里的思归节十分盛大,年轻姑娘们踏着满地的思归花起舞,男子们腰间绑着鼓,踏着沉稳的步子吆喝着歌谣。
马芳铃虽然看不见这热闹的场面,心也被这氛围带动。
平儿窜到马芳铃身边拉起她,笑道。
路人甲芳玲姐姐,我们跳舞!
马芳铃本欲婉拒,却终是敌不过少女们的热情相邀,被簇拥着加入了欢腾的行列。
路小佳则斜倚于“思归树”下,怀中长剑静默,手中酒杯轻晃,透过喧嚣的人潮,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位身着红衣、随无归峡独特舞步翩翩起舞的女子。
只见她舞姿轻盈,姿态婀娜,引得四周赞叹不已。随着舞蹈的深入,马芳铃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一抹醉人的绯红,篝火虽旺,却不及她旋转时飞扬的裙摆更为绚烂夺目,那份洋溢在她眉宇间的青春活力与率性气质,比之熊熊燃烧的烈焰,更教人怦然心动,难以自持。
路小佳眼眸一暗,若是她没有遇到傅红雪,没有经历这么多苦难,她也该同身边一般年纪的少女没有两样,而不是平日那般忧郁。
夜已深,篝火只剩下火星,落日峡的村民也散去大半。路小佳看着醉醺醺的马芳铃说道。
路小佳马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
马芳铃不,我还没醉,路小佳,我们一起喝啊。
马芳铃干杯……
路小佳有些无奈,只能将她背了起来。
马芳铃放我下来,我还想喝酒,我不想回去。
马芳铃天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马芳铃我在哪里……
路小佳喂,马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别乱动了,小心我把你扔下去哦。
听着路小佳的吓唬,马芳铃乖乖地将头趴在他的肩膀处,真的不动了,喃喃道。
马芳铃路小佳,你身上有味道。
路小佳皱眉道。
路小佳味道?我自来喜欢干净,还从来没听谁说过我身上有味道。
路小佳什么味道?
马芳铃很干净的味道。
路小佳干净?
他不由嘲讽一笑。
路小佳那你的鼻子可出问题了,你应该闻到的是血腥味。
马芳铃为什么?
路小佳因为我拿着剑。
他淡淡说道。
马芳铃拿着剑就应该有血腥味吗?
路小佳一笑,没有回话,继续往前走。马芳铃接着说。
马芳铃干净的味道,不染尘埃的味道,我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叶开没有、丁灵琳没有、我爹没有、傅红雪……也没有。
马芳铃傅红雪,傅红雪……
想到这个名字,马芳铃忍不住将脸埋入他的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路小佳顿住脚步,夜色深沉,四周唯有风拂过思归树林,带起片片花瓣悄然飘落。
他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这份幽寂的黑幕。良久,待马芳铃的哭泣声渐弱,正欲迈步前行,却听得肩头传来她微弱而低沉的呢喃。
马芳铃路小佳,别再受伤了……
他身子一顿,犹如石化,探索似的轻唤道。
路小佳马芳铃?
没有回应,风声呼啸而过,似乎刚刚那一声只是幻觉。夜依旧很安静,可林间人的心绪却有些乱了。
次日,路小佳坐在院中用小刀在刻一个木头,十分专注的模样。听到身后的声响,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路小佳醒了?
马芳铃听见声响,向着那边缓缓走去,摸索到了石凳坐下,问道。
马芳铃平儿呢?
路小佳家中有事,做了早饭就走了,你要吃吗?
马芳铃不用,还不饿,你在做什么?
路小佳吹了吹木屑,随后将木头放到她手中。马芳铃细摸了摸。
马芳铃刻的鸟?
路小佳没回话。
马芳铃送我的?
路小佳仍然没回话。马芳铃打趣道。
马芳铃只知道你会杀人,没想到你还能做这种精巧的东西。
路小佳抽走了木头,淡淡说道。
路小佳小玩意,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马芳铃将手向路小佳摊开说道。
马芳铃让我看看你的手。
路小佳干什么?
马芳铃一笑。
马芳铃我想看看一个杀手的手是怎样精巧的刻出这种木雕的?
路小佳将手伸过去,马芳铃说是看,确切说应该是摸。路小佳的手指细而长,骨骼分明,就是茧子多了些。马芳铃暗自感慨。
如果不是命运捉弄,这双手应该也可以研磨抚琴,舞剑弄箫。
路小佳被摸得有些不好意思,抽走了手继续雕起了木头。
马芳铃路小佳,你以后受伤回来不要躲着我,让我帮你涂药好吗?
路小佳下刀的手一顿。
马芳铃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不是傻子。
路小佳看了马芳铃一眼,淡淡回答道。
路小佳好。
他手上的动作愈发迅疾,长久沉默中,路小佳只感到一股莫名的烦闷悄然袭上心头,仿佛有块沉石压迫着胸膛,令他呼吸不畅。最终,伴随着一声轻响,那件被破坏的木雕被他随手抛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地上。紧接着,他收起刻刀,缓缓站起身,径直向宅子外走去。
马芳铃去哪里?
路小佳出去走走。
竹林里,路小佳手持无鞘剑随意舞动着,汗珠也从他脸上划过。马芳铃的身影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
路小佳路小佳,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心烦意乱的他竟然朝着一株翠竹乱砍宣泄着心里的郁闷。
落日峡的天气如同孩儿面,上午还是一片晴空万里,到了傍晚却已是大雨滂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愁绪都凝聚在这无尽的雨丝之中。
马芳铃独坐房内,耳边回响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头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思绪也随之纷乱起来。
往常,每当平儿离开约莫一刻钟后,路小佳便会如约而至,然而今日,她已等候良久,那熟悉的身影却依旧迟迟未现。
马芳铃路小佳为什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心念至此,忧虑悄然爬上心头。手中紧握着伞柄,在雨幕中一步一个脚印地向门口挪去。雨势渐弱,细密的雨珠轻拂过飘零的枫叶,染上了一抹寒霜与流丹之色。
路小佳衣衫已被淋透,怀中草药紧抱,静立于雨中。
不远处,枫树下,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映入眼帘——她手持竹骨伞,宛如玉雕般的容颜在雨丝间更显静谧,仿佛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路小佳她在等我?
路小佳缓缓走去,刻意加重了步伐之声。马芳铃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去看那方向,眉头紧蹙问道。
马芳铃路小佳是你吗?受伤了没?
路小佳马大小姐是担心我?
马芳铃那当然了。
马芳铃方才雨下得很大又见你没回。
路小佳看着她被泥水弄脏的裙摆和被淋湿的头发,心里一暖说道。
路小佳我没事,赶紧回去吧。
说着将臂膀伸了过去,马芳铃一摸湿透了。
马芳铃等下。
她将伞高高举起,往路小佳一边倒过去给他撑伞。路小佳朝伞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马芳铃,顿了顿没有说话。
秋雨绵绵,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片朦胧的水幕,落在枫林小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竹骨伞下,一对身影并肩而行,言笑晏晏,似乎并未被这连日的阴雨所扰。
夜风轻拂,却带不来那熟悉的湿润土香。长廊内,马芳铃阖目静坐,侧耳倾听。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心中默数:一、二、三......脚步声戛然而止。
路小佳把这个喝了。
马芳铃什么?
路小佳今天你淋了雨,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马芳铃接过去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撒娇道。
马芳铃剩下的能不能不喝了?
路小佳笑着说道。
路小佳不行,乖,都喝完。
马芳铃无奈又勉强喝了几口,实在难以下咽,求道。
马芳铃现在可以了吧?
看着马芳铃撒娇的模样,路小佳宠溺道。
路小佳好吧,就喝这么多吧。
他接过碗将蜜枣放在了她的手上说道。
路小佳奖励你的,吃吧。
马芳铃疑惑地慢慢将它放在嘴里,是蜜饯,她惊喜地问道。
马芳铃哪里来的?
路小佳淡淡道。
路小佳托人打听走了十里路买到的。
马芳铃开心说道。
马芳铃谢谢你,路小佳!
路小佳看着她心情大好说道。
路小佳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芳铃什么地方?
路小佳去了就知道了。
路小佳将碗放一边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