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至第二日黄昏,路小佳驾着马车缓缓驶入落日峡,马车在一座宅邸前停下。
路小佳马大小姐,醒醒,我们到了。
马芳铃掀开车帘,疑惑地望着四周。
马芳铃路小佳,天怎么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路小佳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心中咯噔一下,缓缓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见任何反应,这才惊觉。
路小佳你的眼睛,可能暂时看不见了……
马芳铃什么?
马芳铃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她摸了摸眼睛,眼眶有些湿润。
马芳铃那你扶我走吧。
她将手伸出来,路小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往庭院内走去。
路小佳往前十五步,你的右边有一棵思归树,再往前五步左边有个石桌,再往前就是一楼的楼梯……
路小佳带着马芳铃熟悉宅子的一切,耐心地给她讲解每一处地方。待马芳铃记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扶到石凳上坐下。
路小佳你现在患眼疾不方便,我去找王婶家的小女儿平儿来照顾你,可好?
马芳铃嗯。
路小佳那你乖乖在这里坐着,别乱跑。
马芳铃好。
马芳铃点点头,路小佳便离开了庭院。
路人甲路大恩人好久不见!
路人甲你终于回来了,路大恩人!
路人甲路大恩人,我刚种好的花生快来尝尝……
一路村民热情相迎,寒暄过后,路小佳来到王婶家。
路人甲路大恩人你怎么来了?
路小佳王婶,你家平儿在家吗?
路人甲她去找壁张家姑娘玩耍去了,路大恩人找她有何事?
路小佳是这样的婶子,我有个朋友,是个女子,患有眼疾看不见,可否让你家平儿过来帮忙照顾下?
路小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路人甲使不得使不得。
王婶推着银子。
路人甲路大恩人让平儿帮忙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能要银子?
路小佳笑了笑,还是把银子放在了桌上。
路小佳不用客气。
路人甲那我这就去喊平儿过来。
路小佳嗯,多谢!
风拂过思归树,摇曳的叶片仿佛跳跃的火苗,几片落叶轻盈地飘散于空中。马芳铃身着一袭白衣,宛如初雪覆盖下的寒梅,静静地睁开了双眼。她那清丽脱俗、不染纤尘的容颜,犹如幽谷中独自绽放的兰花,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柔和与灵韵。其风姿绰约,甚至比之仙子更添几分超凡脱俗。平儿这小丫头何曾见过这般绝色,一时看得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缓步上前。
马芳铃谁?
路人甲你就是路大恩人说的那位眼疾的姐姐吧?
平儿用稚嫩的声音喊道。
马芳铃嗯,你是平儿?
路人甲不错。
马芳铃笑了笑。
马芳铃你以后可以叫我芳铃姐姐。
路人甲好。
马芳铃你刚才为什么叫路大恩人?
平儿挠了挠头说道。
路人甲村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听母亲说,从前村中有恶霸时常欺压乡邻,直到路大恩人的出现,那些横行霸道之徒才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此之后,村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民们为了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便尊称他为“路大恩人”。
马芳铃原来如此。
马芳铃会心一笑。
马芳铃倒是他的作风。
路人甲芳铃姐姐,你肚子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马芳铃好,那就太谢谢了。
马芳铃以后,你就叫他路大哥吧,这路大恩人的,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路人甲好。
傍晚,天色渐暗,平儿做好晚膳便离开了。见路小佳迟迟还没回来,马芳铃一直坐在石凳上等候。
许久,她耳畔终于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踏叶之声,仿佛有人正沿着那条被枫叶铺满的小径缓缓行来。对于普通人而言,这般落叶覆盖的石路上每一步都难免会发出些许声响,然而这细微至极的脚步声却如同轻盈的羽毛,几近于无声。
马芳铃站起来笑道。
马芳铃你回来了。
路小佳喔,马大小姐眼睛看不见,耳朵倒还挺灵敏的,这么远都知道我回来了。
马芳铃那是自然。
马芳铃肚子饿了吧,快过来吃点东西。
路小佳将臂下的草药放在一边,见她的碗筷端放着,问道。
路小佳你还没吃?
马芳铃恩,等你回来一起吃。
路小佳看着马芳铃的脸愣了愣,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他给马芳铃夹了些菜。
路小佳来,吃点菜。
马芳铃谢谢。
路小佳一会儿我将草药放水里,你进去泡一盏茶工夫再起来。
马芳铃好。
庭院内,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
夜色沉沉,泡完澡的马芳铃起身擦了擦湿润的长发,裹了长衣从房里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到栏杆处,四周寂静,只听得见蝉虫鸟叫之声,马芳铃突然有些害怕,喊了一声。
马芳铃路小佳。
路小佳怎么了?
屋檐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马芳铃你在上面做什么?
路小佳赏月亮。
马芳铃眼眸一淡,神情有些落寞,现在有眼疾,她眼前一片漆黑,更别说赏月亮了。
路小佳想上来吗?
马芳铃低着头摇了摇头,说道。
马芳铃算了,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路小佳一跃而下将她拦腰抱起。
路小佳走,去上面透透气吧。
还没等马芳铃回答,两人已来到屋顶。马芳铃有些惊恐,用手牢牢拽住路小佳的衣服,路小佳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路小佳别怕,来,坐在这里。
他和马芳铃并肩坐下,一阵风吹来,马芳铃顿感神清气爽。路小佳拿出口袋的花生,问道。
路小佳要吃花生吗?
马芳铃好啊。
路小佳抓起马芳铃的手,放了几颗花生。
马芳铃谢谢。
她摩挲着手里的花生,问道。
马芳铃路小佳,为何,你那么喜欢花生呢?
路小佳嚼了颗花生米,回道。
路小佳问这个干嘛?
马芳铃没什么,好奇而已。
路小佳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繁星,顿了顿,然后喃喃道。
路小佳小时候,我与师傅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时常面临着食不果腹的困境。花生成了我们最忠实的伙伴,它不仅便于携带,还能在饥饿难耐之时,稍稍缓解那空荡荡的胃所带来的不适。
路小佳更重要的是,它跟我路小佳一样不挑地方,无论在哪里,条件多么恶劣,都可以生存,所以就喜欢吃。
马芳铃原来是这样。
马芳铃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楚。自小锦衣玉食的她,何曾真正理解过,世间竟有人并非因美味而进食,对他们而言,食物的意义仅在于填饱那空荡荡的腹腔。
马芳铃今晚的月色怎么样?星星多吗?
路小佳月色很美,星星挺多,还有萤火虫。
马芳铃神情落寞,轻声说道。
马芳铃那景色一定是极美的。
#马芳铃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路小佳起身坐着,安慰道。
路小佳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马芳铃恩。
她低着头又问道。
马芳铃路小佳,你说,傅红雪真的杀了我爹吗?
路小佳吃了口花生淡淡说道。
路小佳这世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马芳铃有些哽咽,喃喃自语。
马芳铃我都要嫁给他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芳铃昔日,我娘虽早早离世,但姨娘待我如亲生,情同母女,亦似挚友。我爹,尽管他对权位的渴望近乎痴迷,却对我宠爱有加,使我自幼便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未曾领略世间疾苦。更有公孙大哥,自小便如兄长般守护于我身旁,事事迁就,无微不至。
马芳铃可短短数月什么都变了,万马堂没了,我爹我姨娘、公孙大哥,都死了。
马芳铃还有……还有我那个都没能见一见这世界的孩子。
马芳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身边亲人都不在了……
马芳铃捂着脸,抽泣起来。
马芳铃傅红雪,你到底在哪里……
路小佳心里也有些心疼和无奈,眼前这个善良明媚的女子,确实什么也没有做错,只不过命运捉弄,她成了仇恨的牺牲品。
路小佳别难过了,在你身边,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关心你。
马芳铃抬眼望向路小佳,内心的悲楚如潮水般涌来,难以抑制。她猛地扑进路小佳怀中,仿佛一个失去依靠的孩子,放声痛哭。面对此景,路小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唯有静静地端坐,等待着她的泪水渐渐平息。
次日清晨,马芳铃起得很晚,释放了情绪后,她整个人也感觉好多了。她慢慢摸索到楼下,喊了一声。
马芳铃路小佳。
路小佳我在这里。
马芳铃循着声音慢慢向前。
马芳铃在做什么?
路小佳怕你无聊,给你做了一个秋千解解闷。
马芳铃秋千是什么?
路小佳不是吧,马大小姐,你不会连秋千都没玩过吧?
马芳铃疑惑地摇了摇头。
马芳铃小时候我都是骑在马上玩的。
马芳铃这秋千,怎么玩?
路小佳好吧,那我教你怎么玩。
路小佳拉着马芳铃来到秋千旁边,说道。
路小佳来,你一只手放这里,另一只手放哪里,然后坐在这个木板上,记得手要好好抓住绳子。
马芳铃坐好后,路小佳就将秋千推了起来。
马芳铃哇。
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马芳铃惊奇地叫了起来,开心地说道。
马芳铃怎么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路小佳笑道。
路小佳对,确实是飞起来了。
秋千越荡越高,马芳铃只觉身体轻飘飘地仿佛要脱离尘世,心中的恐惧促使她松开了紧握的绳索,随之整个人因惯性而腾空飞出。危急之际,路小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马芳铃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她缓缓抬头,那张精致的脸庞映入路小佳的眼帘——朱红的唇瓣微微开启,散发着幽香的秀发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这一切都令他不禁为之动容,喉结滚动间,心跳如鼓。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马芳铃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正当两人沉浸在这份意外的温存之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孩童笑声。
路人甲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哦。
马芳铃赶紧起身,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路小佳坐起身来问道。
路小佳你这小丫头,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平儿往石桌处边走边说。
路人甲我娘今日做了糖糕,让我带来给你们尝尝。
路小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着说道。
路小佳那可惜了,你芳铃姐姐不喜吃甜食。
马芳铃一愣,问道。
马芳铃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小佳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扶马芳铃坐在石凳上。
平儿把糖糕放在石桌上疑惑道。
路人甲你不是向我爹打听哪里有卖蜜枣的,说芳铃姐姐喜欢吃,那可不是甜的?
路小佳那你有所不知了,她除了蜜枣其他甜的都不爱吃。
马芳铃的心底涌起了一抹暖流,自幼至长,这份喜好唯有她娘亲知晓。即便是父亲与傅红雪,也未曾察觉——她其实并不偏好甜食,尤其是甜腻的糖糕,当初说喜欢也皆因傅红雪爱吃而已。而今,眼前之人竟如此用心,令她不由自主地为之动容。
平儿拿了一块放嘴里吃着说道。
路人甲奥,是这样。
她笑着说道。
马芳铃既然是王婶的心意,我也尝一尝。
她伸出手,在桌上摸索。
路小佳拿了一块递到了她的嘴边。
路小佳来,张嘴。
马芳铃乖乖地张开小嘴,抿了一口。
马芳铃味道还不错,回去谢谢你娘啊!
平儿高兴地笑了笑。
路人甲对了,姐姐,还有一事我娘让我来问你。
马芳铃你说。
路人甲过几日就是我们村一年一度的思归节,非常热闹的。
路人甲我娘问你,到时候想不想参加?她好给你准备衣服。
马芳铃可我的眼睛看不见,可以参加吗?
路人甲当然了!
马芳铃开心地说。
马芳铃好啊,那我到时候也去凑凑热闹。
路人甲嗯,那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让我娘装扮一番姐姐你一定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