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了。
她中途应该醒过来一次,日记就在那时候不见了,我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但是没关系,我找到日记本了,我现在在姐姐的床底下。
嗯……给你们大概讲一下这几天的事吧。
姐姐现在在书桌上写字,她全都想起来了。
这本来是件好事,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记忆了,可是姐姐比以前更加沉默。
对了,我一直不离手的洋娃娃是姐姐送给我的,就是因为姐姐突然把洋娃娃还给我了,我才确定姐姐想起一切的,不然,按照姐姐的性格,娃娃一定不会给我了。
我这几天除了在寻找日记本,也一直在观察姐姐。
她写日记就是有医生那段记忆的她给没记忆的她下达的指令,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姐姐想让外来人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大抵也是劝退保护你们的举动,我会照做的。
但是我的目的是,求你们救救我们,再也不想呆在这个怪异的地方了。
我和姐姐重新经历了一次新生,我带着记忆看着姐姐慢慢长大,她对一切都没有概念。
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她一直认为我很怪,我是个怪孩子,就连父亲——连父亲都不记得了,苦守着记忆的我,大概真的很怪很怪。
可是我真的好想姐姐,是那个会温柔抚摸着我脑袋的姐姐,而不是现在这个……觉得人肉好吃的怪物。
尽管这不是姐姐的本意,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害怕,我是讨厌姐姐的。
如果不是她卖的药剂,我们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我也知道,那个医生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姐姐本来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当时没有人愿意给她一份工作的,不只是年龄的原因。
我忘了说了,我们的父亲是一个病毒感染者,尽管他们只以为父亲只是得了病,还是不会有人愿意的,恐过了病气。
但是没关系,楼里的人都很友好——除了那几家连夜搬走的。
这明明是常态,但还是会难受的——啊,讲多了。
但是我猜测那个医生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才找上姐姐的,他说的话一定很有诱惑性,我们没钱治病,医院嘛……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好心人。
原本我都打算烂在地里了,但是姐姐她说世界是很美好的,尽管生活不如意,我们也应该努力向上。
那好吧,我听姐姐的。
有这样一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那个人不来找我呢?
我其实知道答案的,姐姐把我保护的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确诊感染病毒的父亲。
姐姐很难受的,她还是个学生,能做的少之又少,我至今忘不了父亲确诊的时候医生看过来的那个眼神。
同情,悲悯,还有……恐惧,是担心我们传染给他吗?
按照那个医生的说法,这种病毒以人类现有的技术还没有研制出对抗方法,那怎么办呢?
我们当时已经没钱了,找的那个医生也没有营业凭证没有技术含量,明明父亲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感染病毒了呢?无力感笼罩着这个家,压得喘不过气。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外面的人都说也只知道父亲得了重病,得了绝症,如果跟我们接触会过了病气,所以……再也没人和我一起玩了。
父亲整日呆在房间,他应该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父亲以前是个很骄傲的人,宁愿不出门,也不愿意听见那些闲言。
姐姐一边兼顾学业,一边照顾家里,姐姐真的很优秀,学校那边已经免了学费,但是经济仍旧拮据。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疯子医生——或许姐姐更愿意称之为希望——出现了。
他确实救了我们一小段时间,不止卖药剂的钱给了姐姐,还给了十几万的报酬,可是太轻松了,明明是有问题的。
姐姐一定注意到了,她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那个医生和他的妻子来到了我家,我就呆在房间里。
等姐姐回家后,他们似乎在客厅里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哭声,但是我没有出去,我当时是讨厌姐姐的,麻烦都是她带来的,不是吗?
尽管确实好过了一段时间,但是给我们吃下的强身健体的药剂?呵,指不定是姐姐和那个医生狼狈为奸串通好骗我们吃下呢。
一个罪犯的药剂,危险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姐姐知道,仍旧将药剂卖给我们所有人。
后面发生的事我其实也不记得了,我一直处在循环里,早就淡忘一切。
周围的邻居,楼里的叔叔阿姨,都开始发生变化,从楼下的奶奶吃下自己的孙子开始,一切都变了。
就跟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只不过我们是在不算什么正义,我们是风中残烛,我在日复一日的厮杀里苟且偷生。
自从有人——或许我们不算人了,但我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自己为人——发现吃下与自己同等或者低下的人就可以变强开始,楼里的人开始自相残杀。
但是后来呢?姐姐制定了规则,姐姐吃下了所有不守规矩的人,不管从什么角度,她都是诡异世界的无冕之王。
姐姐给我们输送了很多理念,然后……我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姐姐十岁之前,除了我。
后来啊,姐姐自己也忘记了一切。
可是姐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
与我们关系密切的一切都是诡异的狂欢之地,比如我的学校?不断的有外人进入,每次闻到外来人身上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
身体的本能叫我们控制不住。
每到姐姐十岁生日的时候,家里都会出现一个外来人,是我们的哥哥/姐姐,然后无一例外,因为各种原因死亡。
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力,我已经在融入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家里,也凭空多出一个房间,那个疯子,原来不止是个医生吗?
从 某种程度上,他是个厉害的疯子,可是我们这栋楼里的人——或许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都被他毁了。
我们变得不人不鬼,人肉是我们最天然最原始的渴望。
有人说,我们是“诡”,这是个敏感的字眼,因为说这个字的人,我所知道的很少,可他们都死了。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被父亲毫不犹豫地吞下嚼碎,然后,父亲变强了。
我们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在世界无数次的重置里苟延残喘。
有且只有我,这条被遗漏的阴沟,守着记忆让灵魂嘶吼。
我或许也疯了。
天黑了,姐姐已经停笔了,那好吧,我也不应该继续呆在床底下了,有点难受。
今天偏离了正题,我很抱歉,但是我离死亡还有十分钟,我想记录下现在能想到的一切,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看见日记,救下姐姐,记得我的存在——比起姐姐动笔纪念,还是我亲自写更合适吧?
剩下的十分钟 ,我想和姐姐度过,很久没谈心了。
晚安 ,希望之后的日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