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消息传到边关时,军医正为霍不疑换伤药。近日边关忽有动乱,霍不疑派出的探子迟迟不归,他心中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妙。
就带着梁邱飞亲自去查探,不成想又碰上群流寇。
按理来说这附近的流寇,已经被霍不疑清除干净了,就算还有残留,也不敢趁着这点人数和边关军起冲突。
他动武难免会扯到了伤口,这才有了军医换药的画面。
军医霍将军,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尽量少动武。
军医说得很委婉。
霍不疑点点头,并没有把军医的话放在心中,军医叹了口气,带着药箱子下去了。
果真如霍不疑所料,那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流寇就是蛮族派来的先锋队。
趁夜色浓郁,霍不疑瞒着朝廷,先一步拿下了驻扎在百里之外的蛮族军队头头。
蛮族这一次可谓是举了全国之力,几十万大军。
谁知霍不疑出其不意,带着几万人就将他们抄了。
蛮族军队的头头看到霍不疑之时,面如死灰,尤其是看到这幅熟悉的面庞,他更是心死。
当真是姓霍的克他们!
就要把战胜喜报传给朝廷,来自京都的消息也过来了。
梁邱飞(支支吾吾)少主公……
梁邱飞大大咧咧惯了,这样为难的面色,霍不疑还是第一次见。
霍不疑皱着眉,他夺来信件,心中掀起莫名的慌张来,手略微发着颤。
信中的一字一句,刺穿了他的心,他头脑发昏,心怦怦乱跳,呼一口气都是血腥滋味。
梁邱飞(惊呼)少主公!
眼见着霍不疑就要晕厥过去,梁邱飞立马要搭手扶住他。
结果,霍不疑甩开了他的手,几乎是冲了出去。
然后一声马嘶声响起,梁邱飞出去就只看得见霍不疑驾马离去的身影。
边关守将无诏不得入京,霍不疑什么也顾不上了,他耳侧除了风声,就还有当初程少商撕心裂肺的那一句话。
凌不疑,你当真要弃我?
在京的梁邱起也是寝食难安,因为程少商的病越发的重了,听人说,程府都已经找了打灵柩的师傅了。
不知多时,程少商醒了,身上沉沉的。
程母守了她几天几夜,听到有了响动,立马就要去唤人。
程少商(柔弱)阿母,外面还在下雪吗?
病重的程少商没了以前活泼的模样,整个人清瘦了许多,脸上没了肉。
程母看在眼里,也很是心疼。
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
程母(勉强笑道)雪小了。
程少商脸上浮现出一坨晕红,她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看。
程母(泪声)阿母去找太医来,好吗?
宫中派来的太医也时刻在府上,但程少商这一次的病来得太猛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程少商(摇摇头)阿母,嫋嫋不想喝药,好苦……
程少商最后一声呓语,就像是平常家的小女娘向自己的阿父阿母撒娇一样。
这样的姿态,程母看着,几乎是忍不住泪水,她流了满面。
程母(哄道)阿母给嫋嫋准备了有好吃的蜜饯,嫋嫋乖乖地吃了药,就有蜜饯吃了。
程少商(淡笑)阿母,三兄的婚事怎么样?嫋嫋好想看到他们成亲啊。
程母嫋嫋只要乖乖地吃药……
话没有说完,程少商的脸霎时白了白,气力弱上几分。
程少商阿母,嫋嫋累了……
说完这句话,程少商慢慢合上眼。
这晚的夜色很沉,程府灯火通明,仆从们挂好了准好的白布,在程府人痛哭悲恸中,灵柩被装上了它的主人。
匆匆赶回京都的霍不疑,在途中摔了几次马,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平生里竟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他来不及吐出嘴里的雪,上了马,就继续往京都方向跑。
身上的伤口崩开了很多次,血顺着他的身躯往下流,霍不疑眼皮子也没有眨一下。
离京都越近,霍不疑的心就越不安。
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嫋嫋!对不起,此后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会像个癞皮狗一样留在京都,缠着你。
可是等霍不疑回到京都的时候,碰上的是程少商出殡之日。
连着几日的不眠不休的赶路,霍不疑脸上的胡须都青了,一身的沾着血的外衣,活脱脱就像个逃难的。
他驾着马,挡了出殡队伍的路。
出殡的这些人,他们一张张的面孔,霍不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瞳仁一紧,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程父武安王,今日是小女程少商出殡的日子,切勿扰了安宁!
程父冷漠地看着他,面色憔悴了不少。
霍不疑他忍住没有跳下马,拉着马缰绳,侧身让了出殡队伍。
灵柩过时,霍不疑目眦尽裂,他猩红着眼,当着众人的面,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醒来后,霍不疑是在宫中。
霍不疑(从噩梦中惊醒)嫋嫋!
文帝等人都守在了他的身边,对上了众人百般复杂的目光,霍不疑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他不相信!不可能!明明他离京的时候,嫋嫋还好好的。
怎么他一离京,就这样了?
文帝子晟!
文帝喊住他,三皇子也挡在他的面前。
文帝你现在的身子不行,好了再去吧。
霍不疑头也不回,他顿住的脚步,就要再动。
文帝还要再说什么,越妃和宣皇后一人拉住一个人。
越妃陛下,让子晟走吧,要不然他此后于心难安。
文帝(叹气)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程家人不想再见霍不疑,一看见他,就想起了当初程少商因他受的罪。
但也不忍心拦住他。
霍不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又晕死过去,文帝岂不是要怪罪他们。
霍不疑嫋嫋……
他唤了一声嫋嫋,就湿了眼。
几月未见,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霍不疑在京停留的日子只有十余天,但朝中本就对他私自回京的事情不满,于是多次上奏文帝。
文帝还是一一压了下去,知晓他心中难受,便也没有说什么。
他连着数日呆在了程少商的墓前。
霍不疑专门找人做了一套喜服,穿了上去,他摸着喜服的纹理,刮干净胡子的脸上多了些生气。
霍不疑嫋嫋,我知道你还怨我,但是……这一次我还是想穿上它,至于……你想不想嫁我,都好……
他准备了酒,絮絮叨叨地和程少商说了很多,喝得烂醉,才回了府。
过后,霍不疑回了边关,成了名震一方的守将,此后几十年都无敌敢侵犯边关。
霍不疑才三十多岁了,他年轻时,征伐沙场太多,身上的暗伤数不胜数,身体每况日下。
而这些年,变化也很大,太子被废,封了王爷,去了藩地,三皇子成了新任皇帝,尊宣皇后为东宫皇太后,越妃为西宫皇太后。
两宫皇太后,相处得十分融洽。
三皇子也是个不错的好皇帝,他治下,盛世更盛,海晏河清。
饭后,霍不疑躺在靠椅上,摇摇晃晃的,换上了当初的那一件喜服。
日头很晃,霍不疑陷入了年少的梦中。
还是梁邱飞去找霍不疑,才发现霍不疑已经去了。
新帝遵了霍不疑遗愿,将他和霍家人葬在了一起。
霍不疑他说,他怕嫋嫋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