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中,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忙忙碌碌。
玉竹和雪桃围着太医,从吃食问到睡觉,生怕娘娘怀孕了他们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
小宫女太监们也在宫中仔细检查着,尖锐的桌角柜子、湿滑的台阶,通通都得小心防护起来。
反倒是雪霁,倒成了整个宫里最闲的那个,被她们扶着去床上休息去了。
刘子瑜大步踏进凤藻宫的时候,就看见雪霁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原本就有紧张焦虑,这下更是眉头紧皱,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径直走了过去。
雪霁本就没有睡意,见他进来,下意识地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下——
“别动。”
刘子瑜扶住她的胳膊,语气轻柔,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吓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雪霁见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陛下,不必如此紧张,”她拉住他有些发凉的手,继续说道:
“骆太医诊治过了,说孩子很好,我也很好。”
刘子瑜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有些面露担忧。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雪霁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汗意,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只是吃不下东西,别的没有了,骆太医已经吩咐御厨们重新做些清淡的小粥了。
说着,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陛下,想要一个皇子?”她轻声开口问道。
刘子瑜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了她的小腹,然后抿紧了唇。
“小七,我怎么什么也感受不到?”
一惯冷静淡然的皇帝陛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雪霁一愣,噗嗤笑了。
“何止陛下感受不到,小七也感受不到。”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伏在她肚子上的刘子瑜。
“什么?”刘子瑜有些没反应过来。
“太医说,才一个多月,得过些日子才会有感觉。”她耐心地解释。
“嗯……”刘子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将头抬了起来。
“对了,小七刚刚说什么?”他刚才只顾着听孩子的动静,都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雪霁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温柔。
“臣妾问,陛下希望,这是个皇子还是公主?”
刘子瑜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皇子和公主,朕都喜欢。”
只不过,若是头一胎是皇子,很多事情可以更早安定下来。
“小七呢,想要一个儿子还是女儿?”他笑笑道,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雪霁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
“臣妾,想要一个女儿。”
如果有一个女儿,她一定从小带着她吃尽美食,给她穿最鲜艳漂亮的裙子,带着她去京城中最好的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将她养得粉雕玉琢,如同个小仙女……
刘子瑜将她搂的紧了些,笑意更浓,声音缱绻。
“好,听小七的,那就生个女儿!”
不一会儿,玉竹便端着清粥小菜进来,轻车熟路地递到刘子瑜面前。
空腹了那么久,雪霁也确实有些饿了,不一会就吃了整整两碗南瓜小米粥,还吃了两块蒸芋头。
刘子一脸心满意足,甚有成就感。
饭后,玉竹扶着雪霁在花园中散步。刘子瑜在凉亭中批阅奏折。不一会,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院进来。
李公公带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嬷嬷走了进来,一脸喜色地走到刘子瑜面前。
“老奴拜见陛下。”
刘子瑜放下笔,面露笑意。
“李公公怎么来了?”
李公公笑得一脸慈爱,“太皇太后听说皇后娘娘传出了好消息,高兴得合不拢嘴,特地吩咐老奴送来了不少补品。”
一大早听到这个好消息,太皇太后高兴得不行,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不少好东西出来,让他亲自送过来。
“太后娘娘还说,凤藻宫全是些年轻小丫头,没个干练的老嬷嬷,特地让我出宫,把周嬷嬷给请了回来。”
说着,他侧了侧身,让身后的老嬷嬷走上前去。
她头发花白,满脸的慈祥睿智,看见刘子瑜,眼中有泪花闪烁。
“老奴拜见陛下——”她慢慢跪下,给刘子瑜磕头行礼。
李公公看着她,又转头看向刘子瑜,笑容有些唏嘘:
“陛下也许不记得了,周嬷嬷当年可还伺候过您呢!”
刘子瑜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朕怎么没有印象?”
李公公连忙解释道:“那时陛下还小呢。周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当年您出生时,先太子还只是十三皇子,住在宫中,太皇太后便派了周嬷嬷去先太子妃身边帮忙伺候太子妃和小殿下,也就是您。”
“后来没过两年,十三皇子被封为太子,便出宫立府了,周嬷嬷也便就回去太皇太后身边了。”
刘子瑜听着李公公的话,又看着神色动容的周嬷嬷,神色柔和了一些,站起身来,将周嬷嬷轻轻扶起。
“周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皇祖母身边的人,想必定能照顾好皇后,既如此,朕就先谢过皇祖母了!”
他含笑看向李公公,脸上满是真诚。
虽然他对雪霁的事情一直很上心,但毕竟后宫的事务繁杂,总有疏漏之处。他记得后宫之中有后妃怀孕的,也会时常让母亲进宫小住,照料起居。
但石家的情况,他又怎么敢让石夫人进宫伺候。这周嬷嬷的到来,还真是如及时雨了。
这周嬷嬷确实是个有经验的老人,又熟悉宫中的事务,又懂得照顾孕妇,进退有度,将凤藻宫上下大理得井井有条,连向来心高气傲的雪桃也不得不服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雪霁的肚子也一日日重了起来。
刘子瑜每日跑来凤藻宫中几趟,又恰逢西北战事起,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人都瘦了。雪霁心疼,一日日让人去勤英殿报平安,但刘子瑜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来看。
雪霁心疼得不行,实在看不下去,便吩咐人将侧殿收拾了出来,专门让他办公,刘子瑜这才安心下来。
后宫那几位嫔妃,得知了皇后怀孕的消息,表面都是祝福不断,实则却有不少蠢蠢欲动的。
周嬷嬷像母鸡护犊子一样,把凤藻宫护得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她们不敢,也没本事将手伸进凤藻宫。
但她们将主意打到了了刘子瑜那里——皇后有孕,便无法侍寝,可不就是她们的机会来了?
刘子瑜搬进了凤藻宫,她们就只能在上下朝的路上蹲守。
当连续两天偶遇了四个嫔妃之后,刘子瑜才明白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当天就脸色阴沉地连着下了四道旨意,将几人挨个敲打了一遍,言辞犀利至极。
有多犀利呢,荣妃听完之后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符裕申走之后,在宫中整整哭了三天,自此彻底老实,既不出门,也不见客,当然也再没在刘子瑜面前出现过。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年底,京城难得的连着下了几场大雪。
太医说,皇后娘娘的生产,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
因此,凤藻宫上下,包括刘子瑜都心惊胆战,不让她走出房门一步。
几个月下来,她的脸已然圆润了一大圈,本就温柔的脸上更加洋溢着母爱的光辉。见众人担心,她也不多言,安安静静地在宫中,为未出生的皇子做些衣服。
是的,虽然她很想要个女儿,但是太医诊脉后说八成是个皇子。
骆太医向来谨慎,想来不会错,虽然有些遗憾,但她还是日日期待着这孩子的降生。
除夕夜,刘子瑜一人宴请群臣。雪霁身子重,他不忍心她操劳,早早宣旨让几位王妃进宫协助操办,一切从简。
这天,从傍晚便又开始下雪,不到一炷香,整个宫中便已被白雪覆盖。
众人饮酒夜宴,好不热闹。今日晚宴,皇后未曾出现,太皇太后也早早歇下,刘子瑜想脱身也难,只得身在曹营心在汉,时不时的让人去问问凤藻宫的情况。
子时,符裕申一脸焦急地从后殿跑出,在刘子瑜而中说道:
“陛下,凤藻宫来传,娘娘那边发动了,现已进了产房,淮阳王妃带着太医们守在那边呢!”
刘子瑜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站起身来,匆匆离开。
生产整整持续了大半夜,听着房中传来的阵阵低声呼痛,刘子瑜一下子脸色惨白了起来,推门就要进去。
周嬷嬷刚好开门,连忙拦住他。
“陛下,你就莫要进去了,娘娘此刻正是关键时候,你进去她定要分心啊!不如就让她安心生产,一切都很顺利,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罢,直接头也不回的将他关在门外。
刘子瑜脚步顿在原地,听着那逐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紧紧握住了拳头,眼底微微泛红。
好在,那哭喊只持续了片刻,便听到屋内传来传来一阵清脆洪亮的婴儿啼哭……
刘子瑜两眼早已通红,强忍着眼泪,在雪地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此刻听到婴儿啼哭,猛的快步冲到房门前——
还未靠近,便看见周嬷嬷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满脸喜色地打开门来,嘴里高喊着: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母女平安!!!”
刘子瑜久久悬着的心顿时放下,眼泪再也绷不住,径直拨开周嬷嬷,满脸焦急地冲进了房内。
徒留门外一群人目瞪口呆——
公,公主殿下?
太医不是说是小皇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