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刘子瑜没有再踏足凤藻宫。
雪霁坐在台阶上,望着院内的树叶开始泛黄,心思难得的有些低落。
宫中都在传,陛下和淮阳王为着淮桑县主起了争执。
淮阳王在勤英殿门口跪了一整日,想请陛下赐婚。
而陛下始终没有松口。
玉竹看着爱笑爱闹的主子这般消沉的样子,有些心疼。
“娘娘,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雪霁扭头,挤出一个笑来,站起身来,魂不守舍地跟着她往屋内走去。
这两日,太医日日来请脉,端来汤药。
膳房也只敢做一些清淡滋补的饭食送来,她恹恹的,不是很有胃口。
不出几日,人便消瘦了几分,往日的婴儿肥似乎也消退了下去,愁得骆太医满头的汗。
晌午刚过,刘子瑜差人送来了永州进贡的新鲜枇杷。
符公公笑得一脸慈祥。
“娘娘,这可是永州新鲜采摘的第一批果子,刚快马加鞭送进宫来,陛下便让老奴送了来。这阖宫上下,也只有您和太皇太后宫里才有,连陛下自己都还没尝过呢!”
雪霁看向那一盘金黄饱满的枇杷,唇边浮着浅浅笑意,端庄持重。
“臣妾谢过陛下。”
玉竹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荷包塞到符公公手中,笑着道:
“辛苦公公了,大太阳下还亲自跑一趟。”
符裕申将荷包放进袖笼中,笑得更真情实感了。
“多谢娘娘赏赐。”
送走了符裕申,玉竹有些不解地看向雪霁。
“娘娘,陛下几日不来咱们凤藻宫了,您怎么也不问问陛下?”
雪霁神态悠闲,纤白的玉指专注地剥着枇杷的外皮,眉眼如常。
“陛下是天下宫主,自有他的事情要忙。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何必多问?”
玉竹和雪桃对视一眼,沉默不语,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们搞不明白,前两天还好得蜜里调油,如今这是怎么了,突然都冷淡了起来。
二人绞尽脑汁,也记不起他们到底什么时候闹过不快……
刘子瑜登基后,放出了不少宫人,各项典仪也一向从简。雪霁也紧随其后,在后宫中以身作则,削减用度,更是免了几个嫔妃的例行请安,正好落得个清净。
她拿起书翻了几页,好没意思。
又拿起画笔,随手着墨,可画出来的,却是刘子瑜的身姿面庞……
正百无聊赖,突然见万寿宫的李公公带着人走了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
李公公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雪霁不敢居大,连忙让人将他扶起。
“太皇太后口谕,今夜万寿宫作宴,让您一块去热闹热闹。”
李公公笑着说道。
皇后柔顺温和,品行端正,不争不闹的,又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太皇太后很是欢喜这个孙媳妇。
不过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喜欢安静,也鲜少让他们去请安。
“雪霁遵旨。”
[勤英殿内]
刘子瑜专心批阅着奏章,符裕申端着茶点走到一旁。
“陛下,您已经看了半天奏章了,歇息一会吧。”
这位少年天子自登基以来,每日大半时间都在这殿中处理公务。
先吴后荒淫,任人唯亲,朝堂早已是乌烟瘴气,千疮百孔,各地的地方官员和百姓叫苦不迭。
陛下登基之后,一桩桩亲自平反旧案,却没想到,民间得知之后,各地大大小小伸冤的诉状更是像雪花一般飞到了京城。
虽加派了六部有司的人手专门负责此事,但仍然一刻不得停歇。
刘子瑜放下案卷, 闭着眼睛 揉了揉额头。
“永州送来的枇杷送去凤藻宫了?”
符裕申笑着点头,“是的,老奴亲自送去的。”
“皇后,可有说些什么?” 刘子瑜睁开眼睛,眼神中一片清明。
“皇后说,谢谢陛下关怀。”符公公低了地身子,笑眯眯地将雪霁的话转达了。
刘子瑜嘴角扬起,她向来爱吃这些瓜果甜食,一看到那枇杷,他便知她定会欢喜。
“还有呢?”
符裕申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不知陛下想问什么。
“没了?”
刘子瑜见他那副模样,眉头蹙起,心中涌起一丝异样。
这两天,因为绥王和淮阳王的暗中较量,他不得不与淮阳王佯装不和。因此,连着几日都留在了长乐宫中,他原本还有些担心,雪霁会因此吃醋难过。
昨日探子回来告诉他,凤藻宫娘娘除了有些食欲不佳,该干啥干啥,和宫女们品茶逗鸟画画,惬意得很。
刘子瑜未置可否,疑心她实在强颜欢笑。
可今日,符裕申亲自去了凤藻宫,她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自己?
他突然感觉有些挫败。
殿内一片寂静,刘子瑜手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看不出来情绪。一旁的符裕申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低压气氛,将头低得更甚了,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太监悄然走到符公公身后,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又轻轻退了出去。
符公公思索片刻,走到刘子瑜身后,轻轻唤了声:“陛下。”
刘子瑜靠在龙椅上假寐,纹丝未动。
“何事?”
他嗓音清明,分明是醒着的。
“太皇太后刚刚传来懿旨,今夜在万寿宫设宴。请您忙完之后,早些过去。”符公公轻声道。
刘子瑜睁开双目,慢慢坐直了身子,太皇太后怎么会突然有了兴致要设宴?
“太皇太后可还诏见了其他什么人?”
符公公一一如实道来:"太皇太后说是家宴,难得绥王和淮阳王都在京,便将他们都请来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听说,还召见了几位国公夫人和县主……”
陛下从未说起,但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符裕申自是清楚,陛下心中有一个不能提及的女子。
刘子瑜猛的抬头,眼神锋利。
符公公连忙埋下头,冷汗直冒,不敢再言语。
透过眼角余光,他看见修长的身影站了起来,声音低沉,有些许急促——
“去万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