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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

情感失色

11月26日23点47分。

  柳仪缓缓睁开眼睛,床边的吊灯光线昏暗。他迟钝转头看去,灯光下的沙发上,文沉溪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坐姿微斜,单手撑头,腿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柳仪想唤他的名字,刚出声便听到自己极为沙哑的嗓音,立即闭了嘴。

  但文沉溪还是醒来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在柳仪眸中闪过怀疑之色,却还是即刻上前查看。

  确认不是眼花是真的后,柳仪没有错过文沉溪眸底的欣喜,他笑着对柳仪道:“……宝贝,你终于醒了。”

  柳仪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他。

  文沉溪也不在意,按下床头按钮叫来医生,一番检查后,得到医生“没有其他问题”的回答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仪的意识不算清明,看着医生们来又看着医生们走,疲倦染上眼眸,他最后看了文沉溪一眼,再次沉沉睡去。

  

  文沉溪拉开深色窗帘,再转头寻着透进来的暖光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此时的柳仪神色恬静,没了平时的谨慎和眉宇间淡淡的愁容,却像一个美丽的瓷娃娃一般少了些生机。

  光不是十分强烈,柳仪眉头松动,缓缓睁眼。

  “要喝水吗?”文沉溪走过去,扶着柳仪坐起来。

  “嗯。”柳仪松开抓着文沉溪手臂的手,给予答复后环顾一圈想找个可以看时间的钟表。

  但这里环境过于陌生,不是医院也不是他的家,一时间迟钝着不说话。

  文沉溪看出他的意图,“现在下午六点了,饿吗?”

  柳仪接过文沉溪递过来的水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小口小口喝着水。

  “现在还是十月吗?”柳仪直觉睡了好久。

  “11月底了。”文沉溪坐到床边,接过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还睡吗?不然我陪你下去走走?”

  “这是哪?”

  “南市。”

  “……”柳仪眼神带着询问看向文沉溪。

  “这里的疗养院好,周围都是绿植,还有湿地森林,木栈……”

  “你抱我一下。”

  文沉溪愣了一秒,很快给予柳仪回应,将人搂在怀里吻了吻额头,“你吓死我了。”

  柳仪抬手端详着自己右手手腕上凸起的疤痕,想着以后带腕表得戴在右手上了。这个姿势维持久了不怎么舒服,柳仪推开文沉溪,又问:“这么久有人联系我吗?”

  “嗯,季夏,钟白,你外婆,我没告诉他们你的事,就只说你心情不好出来度假。”

  柳仪盯着文沉溪从柜子里翻出手机,摁亮屏幕时手机的电量也是100,柳仪挪下床后走到阳台,先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又分别打给季夏和钟白。

  阳台下如文沉溪所言,周围皆是绿植,郁郁葱葱的草上用石阶铺出一条路,远处望见的是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正对面就是木栈道。

  直到柳仪打完电话文沉溪才跟出来,从身后搂住柳仪,“在这过年,还是回海市?”

  “我想去江市。”

  文沉溪没拒绝柳仪的要求,“行,不过那边有点冷,我们……”

  “我自己一个人。”

  文沉溪眸色沉下,环住柳仪腰的手臂紧了几分,“柳仪。”

  “明年这个时候,我31岁,那时候同龄人都结婚了吧。”柳仪语气平和,拍了拍文沉溪的手以作安抚,但说出的话让文沉溪不禁感到不安。

  文沉溪语气里带着幽怨和委屈,“你不要我了吗?”

  柳仪眉间皱起又松开,苦笑着道:“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呢?”

  “你想想,你的伴侣,时不时自杀吓唬你,心里总是排斥所有人,甚至不愿意和你交心,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优点,而且,据我所知,我们甚至不在一个社会阶级。”

  “那又怎么样呢?”文沉溪恼道:“你分明是喜欢我的。”

  柳仪掀起眼皮,搭在台面上的手骨节泛白:“你不能只想着爱不爱。”

  “我也从来没觉得你的心理问题是我们感情的拖累,我更是没想过以后没有你的生活。”

  “柳仪,你不能这样,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文沉溪感受着怀里的人身体忽而僵硬,再是深呼吸缓和着。

  现在的时日黑夜来的早,再抬头时户外已经黑的看不清任何。

  柳仪沉声,终于考虑清楚似的,“那如果我真的做不到一直留在你身边呢?”

  “……”

  “你会困住我吗?”

  文沉溪确实想过,但他可能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有时候,只有自愿回到自己身边的,才真正的属于自己。

  “文沉溪,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身后的男人沉默着,柳仪也不催促,等了又等,才听见文沉溪极轻的一笑。

  “多久?”

  “三年?”

  “不太行。”

  柳仪认真思考一瞬,“你可以接受多长时间?”

  “半年。”

  柳仪咬着唇,不太乐意这个答案,“一年,不能再少了。”

  文沉溪也不想逼得太紧,“行吧。这期间我可以联系你吗?”

  这是个好问题,柳仪离开的目的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放下文沉溪。

  “不能联系,不过如若你可以保证完全打扰不到我,不让我发现,你想怎么样都行。”

  文沉溪没回答他,再一次闷声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柳仪有些恼。

  “你不觉得,你对我有点心软吗?”

  柳仪摩擦指节的手顿住,眼睛极快地眨了几下。

  文沉溪没管柳仪作何反应,亲了亲他,“明年这个时候,我要见到你。”

  ……

  

  ——

  江市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烟火人家平民百姓,算是个养老的优选城市,每个人到了这里生活节奏都会下意识变慢许多。

  柳仪将出租屋收拾好后,走到墙边开窗通风。不得不说,儿时的柳仪就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

  小镇边的汩汩河流,湿岸上的葱葱柳叶,鳞次栉比的房屋,四通八达的小巷。以及路人的欢声笑语还有窗台的小仙人掌。

  无不透露着这里的安逸。

  柳仪走到浴室里洗干净手,打算下楼转一转,提前熟悉环境。

  

  与此同时,文沉溪在办公。

  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里柳仪都是笑着的,文沉溪敛去眉宇间的疲惫,觉得看到他这样也挺值。

  关于沈慈的在柳市的具体位置文沉溪已经找到了,但沈鹤显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文沉溪:?

  沈鹤:我现在回去也不能见他,干脆再等等,而且如果他反悔真的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了,不见面也好。

  文沉溪:……

  沈鹤:(^_^)

  

  同年12月25日。

  柳仪瘫在家里不想出门。外边响起炮竹声,吵得柳仪睡不着,但柳仪丝毫不生气,躺在床上拼拼图。

  1月28日。

  柳仪的外婆催促他回去过年,被拒绝后外婆没有向平常一样,反而关心几句便挂了。

  3月16日。

  柳仪的小仙人掌有点死了。

  4月29日。

  仙人掌活了。但柳仪有点不高兴,于是开启了每晚出门遛弯的打卡之旅。

  5月7日。

  天气闷热起来,但夏雨的傍晚是个睡觉的好时候,柳仪也不怎么出门了。

  5月30日。

  柳仪在出门前磕到了膝盖。莫名的难过委屈。

  6月15日。

  柳仪去紫陶街里做了一个陶瓷杯。但是他觉得很丑,带回家后又买了颜料给它的正面画上了一只黑色蝴蝶。

  7月2日。

  柳仪看不进去书,居然在家里瘫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做。

  7月26日。

  柳仪在石桥上被一名年轻青年拦住,那人想给他拍张照片。柳仪欣然同意。事后青年要了柳仪的联系方式。

  8月13日。

  青年约柳仪出来,见面时送了一束白玫瑰,柳仪和这人很谈得来,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9月5日。

  柳仪站在窗边赏月,对于手机里的邀约无动于衷,最后摸了摸仙人掌,沉默着似乎在想某个人。

  9月30日。

  柳仪最近说不出的亢奋。扫了共享单车在街道上乱逛,路过一家花店时进去看了看。最后挑中了一束山茶花。

  10月9日。

  柳仪在酒吧里喝了点酒,微醺时被人要微信,但他拒绝了。出酒吧后天色已晚,柳仪扫到了柳树旁的褐色牛仔外套。

  10月30日。

  柳仪给家里大扫除了一次,里里外外弄了个干净,看起来舒心多了。

  11月12日。

  柳仪救了一只橘猫,想起件不该想起的事。当天晚上很晚才睡去。

  11月26。

  ……

  

  文沉溪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钟,一刻不停的盯着,在时钟里的秒针在23点59分的时间里,慢慢移向数字“12”。

  最后,这一天过了。

  文沉溪苦笑着叹气,手机屏幕最终熄灭。他在等那个人的祝福,但他没等到。

  后天一年之约也到了,等得到吗?

  

  11月28日。

  柳仪提着行李箱出门遇到了对门的邻居。

  是个中年男人。

  “哎?才来一年就要搬走了?”

  “哈,是啊,我要回家了。”柳仪笑得轻松,也没有客套。

  “听口音确实不像本地人,你老家哪的啊?”大哥热情问候。

  “海市。”

  “海……哎?你这口音也不像……”

  柳仪莞尔,正色道:“我爱人在海市,现在要回去陪他了。”

  大哥恍然大悟,笑容多了几丝甜蜜,眼神里也透着两个字:“我懂”。

  “是该好好陪陪,小别胜新婚嘛。”

  ……

  柳仪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市。

  于他而言,真正的家再也不是云城,也不是这个居住一年的江市。在他第一次踏在海市这片土地上时,他的故事,才终于开始启航。

  伴着他的人生,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记忆里添上浓墨的一笔,而最让他无法放下的,也一直是那个名叫“文沉溪”的男人。

  

  文沉溪在柳仪离开的这一年,每月写一封信,但柳仪不允许他打扰,只能收在柜子里落灰。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柳仪不再愿意回来,当初柳仪的意思他也知道,但他一直以柳仪一年后就回来为期待,等着盼着,终于到了今天。

  所以,柳仪的选择呢?

  

  文沉溪在柳仪的房子里从早等到晚,也没等来人,心里的落空来得猛烈,让文沉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最后的失落。

  而海边的陆风足够冷清,沙滩上的樱花树也被撤下。

  他徘徊许久,似乎还在抱有希望。

  海浪声很大,席卷着文沉溪的耳膜。

  以及,他日思夜想的那道声音——

  “文沉溪。”

  文沉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声音并不清晰,被风吞噬的不剩些许,但他还是即刻转头了。

  白色沙滩上,真的站着那个人。

  柳仪,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使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嘴唇微张,小幅度的动了动。

  “柳仪。”

  这一年来,文沉溪一直在思虑柳仪真正思虑的东西,试着透过柳仪的角度去理解。

  最终。他或许知道柳仪想要什么了。

  他要的是一个怎么也推不开的陪伴者。他的确没有把爱情当作必需品,所以当这位陪伴者出现时,或许带来了友情,亲情,爱情。都可以。

  既如此。

  文沉溪拥着心心念念的这个人。

  感慨道。

  柳仪,请爱我,像你在对待死亡时一样暴烈。

  

  ——

  番外篇。

  柳仪发现了文沉溪在他离开一年里写下的的书信。

  这是其中一封。

  [柳仪。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爱你。你的每一次抗拒也一直是否定自己。但我看到这些,所有复杂最后都化作心疼。

  我一开始也不确定自己对于你的执着,直到我看见你眉宇的愁云,我会同样烦躁,想为你化解,直到我看见你的笑颜,我感到愉悦,想和你永远待在一起。

  其实,我想你是爱我的,因为我爱你时,有感受过你的回应。我可以放你走,因为你永远自由。

  但我更希望,我们的约定随风到今天时,你在我身边。]

  柳仪觉得有些肉麻,在发现文沉溪就在不远处看自己时又感到害臊。

  “你写的?”

  “是啊。”文沉溪闻声便立即走了过来,邀功似的:“我觉得我的文笔还不错。”

  “你多大年纪了写这些也不害臊。”柳仪状似嫌弃,嘴角却没下来过。

  文沉溪也笑,抱住人就亲。

  柳仪推了推他,没推开,只得作罢。

  吻了一会儿,文沉溪才放了人,调侃道:“你怎么不看看其他的?”

  柳仪偏开头,“别了吧,要是都这样肉麻,你敢写我都不敢看。”

  “那离开的那一年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文沉溪明知故问。

  柳仪没有立即回答,故意吊人胃口,片刻后语气含糊着:“也就,一点点。”

  两人又闹了会儿。

  柳仪要去店里看看,被文沉溪拉回来,腻歪着:“再亲一口。”

  柳仪有点无奈,拦住文沉溪,在人嘴边点了一下,轻声道:“我爱你。”

  我终于在反复试探后,确认我爱你。

  谢谢你,我的沉溪,我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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