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政的工作效率很高,早上刚汇报,午时便来了人。
那是代号“夏阳”的少年。
单看外表,感觉也才十六七岁。
一头很看着就很柔软的茶色短发,有些偏金黄色,带着口罩,圆润得像猫瞳的眼眸轻轻弯起,笑容和煦又亲人。
他捧着本子,一边询问一边动手记录着,没有对暗堕刀的不安和恐惧,显得格外自然熟练。
嘛也难怪。
在二楼窗台偷偷观察的长庚转过身,背部抵着窗棂,后仰脑袋,倒着看楼下的人,看天地倒悬。
毕竟,他是本丸的专职负责人嘛。
连日的雨转小,云雾开始淡去,隐隐有要重现苍蓝的趋势。
夏阳合起了他的本子,长庚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了解完情况要去见人,也起了身,转身跑了出去。
中庭离这不远,灵鸾比时政的人还早抵达。
已经凉透的饭点原封未动地摆在回廊上,那位尚且还不知名的女性还站在那,呼吸已经很浅了。
今天待在这儿的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
长庚轻巧一跳,无声落地:“时政来人了。”
“啊,这么快啊。”加州清光盘腿而坐,后仰着脑袋看向她,黑色的小发辫从肩头滑落,红玛瑙般的眼眯起,“时政的效率还真不错。”
大和守安定垂着眼,嘴角噙着笑,表情又轻又柔,如风如雾,“变乱开始了吗。”
“谁知道呢。”加州清光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们可以撤了。”
加州清光率先起身,拍了拍没有什么灰的后腿根衣料,伸手借了把力拉起大和守安定。
长庚侧过头。
目光不受控制凝于那女性身上。
这样子……就是最好的吧?
互不干扰。
各自安好。
山海一别再不逢。
别开脑袋,她蓦地停住。
“那长庚一起走……”吧。
“扑通——!”
加州回头,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大和守瞳孔微缩,两道相触后即刻分离的身影在眸中慢动作播放,下一秒他已经和加州清光同时冲出去了。
——“长庚!”
安静的庭院全是巨大的落水声。
“咕噜噜!”
“呼咕噜噜——”
湖水淹漫口鼻,事发突然,长庚没来得及憋气反而不断吐气,喉咙鼻腔全是水,痛感稍迟,窒息先至。
长庚有些恍然,模糊视野里只有一点点天光。
意识遁入混沌。
……
「这就是你们的迎客态度吗?」
谁?
「我是你们新任的审神者。」
这是谁的声音?
「……我不记得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寻找吗?」
这是什么?
零碎的画面明明灭灭,世界光怪陆离。
长庚再次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长庚眨着眼,感受到喉咙和眼睛的酸涩刺痛,缓着神。
“醒了?”
长庚循声望去,药研正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表情没有很糟。
但绝对谈不上好。
“药研。”她开了口,声音沙哑,“我这是生锈了吗?”
“……”药研对她挑了下眉,轻笑一声,“没那么严重,只是脑子进水了。”
啊,被骂了。
脑子里非常清晰闪过这个认知,长庚警铃大作。
长庚坐起身,薄毯滑落,她努力向药研解释,“那个,其实只是一时脚滑,那边全是鹅卵石嘛……”
药研静静看着她,没有打断。
长庚在那平静淡然的注视下,渐渐敛了声,自觉垂下脑袋。
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药研转身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那又为什么会过去呢?”
她没听清,“啊?”
药研推了推没度数的眼镜,不咸不淡道:“我是说,她没事,已经被时政带走了。”
长庚捏着毯子的指尖用了几分力,她突然想到刚才的梦,视野又有些模糊了,她晃了晃脑袋清醒自己。
“嗯,我知道啦。”
“不舒服吗?”药研很敏锐。
长庚摇头,“不我很好,只是在想刚才做的梦。”
药研没有多问,递给长庚调配好的药,长庚苦着脸想蒙混过关,但看到药研微笑的表情,她非常识趣地闭嘴了。
被监督着一滴不剩地喝完药后,药研终于放过了她。
药研没甚表情地挥了挥手,长庚如获大赦,跳下病床跺了跺脚没感觉什么不适就往外跑,“谢谢药研,希望下次不在这见。”
药研冷脸应“嗯”,却在她跑远后倏然低笑,腰部抵着桌沿,偏头看长庚的身影消失于拐角,说的话有些轻,像呢喃:“我也希望。”
——
长庚对那个匪夷所思的梦非常在意。
审神者啊……
跑到药研看不到的距离,她停了下来。
唇边弧度被敛收,长庚冷着脸。
——她一点也不想欢迎。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