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是祁云墨的十八岁生日,贺子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不仅仅是因为她现在一想起当时自己说的话就尴尬的想死。但她最后还是被父母拉上了车。
因为是成人礼,所以格外隆重。父母和哥哥去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了,贺子衿难得清闲,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一杯接一杯的喝水。好不容易等一套流程走完了,贺子衿也快憋不住了,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后,就赶快离开了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贺子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反正也不想回去,她干脆沿着花园小路,逛了起来。贺子衿走到一间亮着灯的房子旁,却无意间听见了父亲和祁伯伯的对话。
父亲说:“这次的事,还要感谢你啊,你以后就是我们贺家的救命恩人啊。”
祁伯伯回:“哪里哪里,都是老同学,你之前也帮过我嘛。”
父亲又说:“云熹和云墨这么优秀,不如我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日后来往也方便。”
祁伯伯似乎在犹豫,过了几秒,贺子衿才听见他又说:“孩子们都还小呢,以后再说吧。”
父亲赔笑了几声,然后又是一阵商业互吹。
贺子衿没有心思再听下去,明明只是夏末,她却觉得好冷好冷,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浸湿了全身,寒意一路蔓延到心里。
祁家没有女孩,能去联姻的人只能是自己。
她的父亲要把她推出去,为了利益和家族企业的前程。她并非排斥商业联姻,不过是一种合作的手段而已。她只是不喜欢别人没问过她的想法,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父亲开口之前,是否曾有一刻,考虑过女儿的感受。
贺子衿的人生,应该由贺子衿来决定。
联姻与否,都是她的选择。
门开了,贺子衿赶紧躲在墙后,房间里的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听着他们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夜色里,世界又恢复了安静。贺子衿终于忍不住了,靠着墙蹲下来,牙齿死死咬住手背,无声的抽泣。
盐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又辣,又痛。
夜幕低垂,漫天星野陪她流泪。
贺子衿缓了会儿,直到双腿实在蹲的发麻,干脆坐下,等着酸痛的感觉过去,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她想等风把她的狼狈都吹尽,再体面地走回去。
贺子衿看了一眼刚才父亲和祁伯伯离开的方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个人,好闻的松石香气趁乱溜进她的鼻尖。
贺子衿扶额,正想发作,抬头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祁玉墨。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一半,贺子衿不敢跟他对视,低下头没好气的说:“不好意思啊。”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怂,于是补了句,“你不是寿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却仍然没有放下防备。
原来开心的人也不是一直都开心的。
“人太多了,不喜欢。”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祁云墨和她的感觉一样,唇角微微扬起。
祁云墨,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贺子衿小表情微妙的变化尽收其云墨眼底,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却满是笑意。
“你现在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啊?”贺子衿看了眼手表,离宴会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她想了一下,回道:“好。”
一切都发生的措不及防,他突如其来的邀请,鬼使神差般,她竟也答应了。
得到她的同意后,祁云墨牵过贺子衿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他们绕过凉亭,穿过半人高的花丛,踩着石板路,最后,在花园的一角停下。
见贺子衿四处张望,祁云墨便说:“别担心,这里平时没人来。”说着他撩开某一处的藤蔓,推门,开灯。贺子衿这才发现,面前是一座小房子,墙体被刷成绿色,外面还爬满了藤蔓,隐匿在夜色中。贺子衿跟着祁云墨进了屋子,里面并不大,靠里的墙放了一排柜子,然后是一张小圆桌,围着几把椅子,旁边还有一个画架,剩下的位置占他们两个人已然有些拥挤。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祁云墨回头,笑着说。
贺子衿觉得很新奇,表面上看起来严肃又认真的人,其实内心也不过是一个肆意而鲜活的少年。
“我能看看你的画吗?”贺子衿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摆在画 架上的,还没完成的画。
“噢,当然,不过现在还只是个线稿。”
贺子衿弯腰,凑近了看。线稿画的是一个穿着拖尾礼服的女孩,可惜是个背影。
“你觉得怎么样?”
“我只能说 我很期待成稿。”
“等我画完了,请你来看。”
“好啊!”贺子衿眉眼弯弯,又一次接受了他的邀请。
“你饿不饿?”
“有点。”刚才光顾着喝水,贺子衿早已肚子空空。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那我想吃火锅。”贺子衿的眼睛亮晶晶,满是期待的望着祁云墨。
祁云墨拉开抽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最后一个自热火锅拿了出来。
“真有啊!”贺子衿一脸惊喜的接过,熟练的拆开包装,倒入食材。
“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躲在这里,家里人不太让吃的东西我都偷偷备了点。吃点好吃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贺子衿坐下,托着腮听他讲话,腾腾升起的水蒸气混着底料煮开的香气。祁云墨在食材翻滚的咕噜咕噜声中开口:“我可能马上要出国了,我们以后常联系。”
贺子衿收下他的电话号码,说:“好啊,那我回去加你。”
安静的夜,温馨明亮的小屋和冒着热气的火锅,时间仿佛被拉长。贺子衿于十五岁最不高兴的一天,却在这间小屋里,感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