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院观察的期间,梦璃汐几乎每天都会来到我的旁边跟我聊天,比起聊天,我感觉汇报这个词更贴切,那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敢和她说古月已经去世的消息,这个结局我每次想对她说的时候,都会感觉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喉咙,也就瞒了她一个星期。
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双腿加一个胳膊骨折而已,只要留院观察七八天就可以出院了,后面只需要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出院后开不开心啊,嘻嘻。”梦璃汐推着无法行走的我出了医院,十分开心的笑着。
“不开心,我就等着夏天带着我妹妹还有我哥去游泳,恐怕别说一个月返校,我的腿和胳膊没有半年都不能随意走动,唉——”
我现在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虽然说那种程度的冲撞还能这样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一想到那场车祸,古月则我脑海中的记忆就会浮现,我替她感到不甘。
可能是我的负面情绪极端到已经浮现在脸上,梦璃汐她赶忙安慰道:“总有一天会去的,等到下个月底,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意识到自己的面色可能会影响到她,赶忙收回自己极为难看的脸色,硬生生挤出一点微笑来回应她,因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影响到其他人,更何况是最喜欢我的小汐。
“我爸妈还没来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原谅他们将我送到那个私人学院,但是当他们来到病床前哀愁的看望我时,复杂的情感又瞬间占据了我的思维。
“我问过了,他们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小汐。”
“嗯?怎么了?”
我用左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
“我们去医院的大厅吹一会空调吧,你手心都出汗了。”
她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还在握着我的手,小脸一红慌慌张张的松开我。
“我们这就进去!”
梦璃汐快速推着轮椅把我同自己一起回到大厅,有空调的环境真是舒服。
我们的视线共同朝着玻璃外面的世界望去,希望白色的汽车可以快点来到,我想梦璃汐她在学院的任务还没有彻底解决就来照顾我了。
“如果学院还有任务你就快回去,别当误了大事。”我抬头对她讲道。
“没有啦,一些杂活副会长已经帮我干了,回头我一定要谢谢他。”
“这么说,那个副会长人怪好嘞,哪天我也去见见他。”
她冲我笑了笑就没有多说什么,便将视线再次投向玻璃外面。
见她选择沉默,我也就把心完全放在窗外的天空上了,白白的云朵,蔚蓝色的天空,还有肉眼可见的美少女……
“等等!什么?!”我心中一阵惊讶,双腿瞬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头顶住透亮如无的玻璃,我真的看到一个身影在天上飘着。
我的视线恍惚间被拉上天空,当我视线恢复清晰时,那个身影就在我的面前。
“梦境是不是很有趣?本来想叫醒你的,可惜我们拖的时间太长了,不然那个灰色头发的女孩子也不至于死,哎呀呀,太可惜了,明明那么好看。”
她把手指收回去后,文字也随着消失,面露娇羞的比划了一下,那个手语我知道那是“听懂了吗”的意思。
“你是谁?”我总感觉这个世界快癫了,怎么什么怪事都有了?
她没有说话,反而脸颊更红了,我细想我也没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眼前的蓝发少女再次伸出手指,一行深紫色的文字渐渐呈现,上面写着:“我叫千秋和歌,来自九州学院,我是来传话的,能飞下去说吗?这样飞着好累。”
我看完抬头有些震惊,她居然是其他学院的人,而且那个学院在东大陆的东北边啊!我们这边是中部地区,我们两个学院之间还插着一个露西亚学院,她是飞过来的?如果是这样,她会在天空飘着也不稀奇了,因为那个学院传闻学习了魔法。
刚抬头看向她,才发现她的眼睛马上就要流出眼泪,如果真的是飞过来的,到这里就算是飞机也得四五个小时。
“行行行,我们先下去。”
我最看不得其他人哭了,只能哄哄她,完全把心中的气愤和疑问都抛在脑后。
她收回手指,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就点了点头,用我从未听过的语言对我说:“ありがとう。”
当她说完的刹那间,我的精神再次恍然,视线也随之模糊,再次清晰时已经站立在光滑的白色地板上。
“林翔,你腿怎么能站着呢?!”
一向细心的梦璃汐这次想都没想直接给我按回轮椅上,刚刚不疼的胳膊再次传来剧痛。
“疼疼疼——!”
她的神情瞬间就慌了,口中一直喃喃着说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生气,因为我平常都是专门训练过忍痛的,只是那种痛感实在是忍不住。
“不用道歉,你也是关心我的腿。”我轻轻拍打着她的手,我记得小时候她每次陷入慌张,阿姨都是这样帮她稳定情绪的。
“为了表示歉意,请允许我上门照顾你的健康!在叔叔阿姨不在的时间我可以给你们做饭呦。”
她突然的振奋让我有些措不及手,但是看着她闪闪发光如宝石般的天蓝色眼睛时,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话说回来,曾经连盐和糖都要靠尝来分辨的小汐居然会亲自下厨了,这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她真的成长很多,恐怕她学会的不止厨艺那么简单。
“时间由你分配,我只负责吃。”
我心里暗喜道,估摸着她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同意自己的玩笑请求,其实我打心底也好奇她做的饭到底如何,这也是一个送上门的借口。
“好的!”
她的回答也有些出乎意料啊,啊哈哈~
“梦璃汐同学,纪检部的部长要求你回去参与一场会议,你当下的所有任务可以交给我继续执行。”
一个蓝色长发的女孩子出现在我们后面,胸口的胸针梦璃汐一眼就看了出来,我也的确记得这是联合学院纪检部的标志。
“可是……”
我打断了她的发言,抬头笑着望着她。
“让她帮忙吧,你的义务来了,不能耽搁。”
梦璃汐内心纠结一番,这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她不善于伪装表情,此时的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好吧,小林就拜托你了。”她转身弯腰提醒我说:“有困难就随时对她讲。”
我继续笑着点起头来,她走一会就扭头回来看一下,见她始终放心不下,我对着她的方向不顾社死,放开嗓门大声喊:“我信得过她——!”
听到我说的话后,她刚才还像机器人一般的身体瞬间柔软下来,和当初在我学院里面道别一样,高举着挥动双手,夏风吹散她的秀发,阳光打在她可爱的面庞上,而笑容的亮度超越了阳光。
看她安全走过马路,我松了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差,用审视的目光顶住微微发抖的那个自称纪检部成员的蓝发女孩。
“你撒谎就撒谎,还强制闭我的麦,你什么意思?下一步是不是还准备杀人灭口啊!”我气愤的质问她。
“いや、いや。”她慌张的用双手挥舞来否定我的话语,口中也持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闯入我的视线,车上下来的是我家的四口人,这时候还说什么啊!我吩咐身后莫名其妙的美少女伪装好,“用你刚才流利且专业的话语解释好,不然我没事,你会完蛋。”
她立刻伸出手指,文字再次出现,上面写道:“那是先前录好的声音,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但是不会说。”
“我去!那你刚才怎么不给我解释!我现场教你,你能不能记得住?”比起她,我更害怕怎么解释,万一解释失败怎么办,我怕的是被误解,怎么个误解法,四个人四个思维方式,三个意识形态,到时候怎么解释都是完犊子。
“好!”她艰难的吐出这一个我听得懂的字。
“‘梦璃汐同学因为通知返回了学院,现在我按照学院规则暂时替她活动,请别意外。’这样就行了”
“好!”
我们互相瞪着对方,就这样瞪着,眼睛瞪的像灯泡一样,“别看我了!时间来不及了!”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家人心中一万个“大无语”,只希望她可以快点学会。
“哥!”
我刚转过身,就被我的妹妹紧紧抱住,爸妈和老哥也在后面跟着,差不多两年半不见,妹妹现在估计都有12岁了。
“哥,好久不见!嘻嘻,在学院有谈女朋友吗?”她不怀好意的笑着。
“哪可能啊,学院管的很严的。”我心中此时这样想:谈恋爱的都被电击电到神志错乱,怎么可能敢谈。
“那她是谁?”
她阴着脸指了指我身后的女孩,为了避免露馅,我抢先解释说:“这位是小汐的同学……”
“女朋友。”
凉飕飕的话语从背后吹来,吹过头发,吹进耳朵,我满脸懵圈的如机械般转头,双眼已经愣到僵硬,本以为只是学不会,干脆装哑巴,谁知道难得学会开口就是王炸,这一炸炸的好,瞬间给我心理防线炸的渣都不剩,火力比火花之王都猛。
“没想到还是一个漂亮的老外小姐姐,哥,你可以啊,什么时候把她娶进门给我生一个外甥女或者外甥啊,嘿嘿~”我妹妹又来一句助攻。
“6,6666666,6666666……66666……”
我嘟囔着,双眼一黑瞬间晕了过去,我只感觉一股气直冲我的天灵盖,一股气在我的体内横冲直撞,一股气在喉咙里面卡着。
真TM坑队友啊!
等我意识再醒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这里的一切都多么模糊,又多么清晰,似昨日又犹如数年。
不对!
晕倒前的记忆立刻涌了上来,我父母是非常反对早恋的,哪怕我们规定十六岁成年,但是我们公知的恋爱年龄是在十八岁以及以上,我晕倒逃过一劫,学我妹妹说话的她可完犊子了。
我忽然想到了老哥和妹妹也在,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的思想和爸妈的思想是不同立场的,哥哥和妹妹他们都推崇十六岁以上恋爱自由,科学的认为这是人身为一个理性协同欲望的高级动物在成长时期会发生的思想正常行为。
而爸妈认为不满十八岁的恋爱是毫无疑问的成长冲动,恰恰体现了青年思想心智的不成熟,更何况青年的主要任务不是恋爱而是学习,只有完成学业才能去恋爱。
至于我怎么认为,我不知道,或许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没有发芽破土。
所以有我哥还有妹妹在,一定会为她说话。
当我还在思考打量时,房门就被小心推开了。
“你醒了?”是我哥。
“刚刚醒。”
“出来吧,不能动的话我扶你,爸妈要找你谈话。”我哥四处打量一会,慢步走到我床旁边小声对我说:“我们帮你辩论,你保持沉默点头摇头就行了。”
我就知道,我哥还是疼我的,于是在他的搀扶下来到客厅,会开家庭会议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每次都是这样,说到最后都是用孝道来赢得辩论,但是这次我哥气场不一样,我想起来古月说的:一个被用到发烂的言论就像泡过水的簿纸一样,一捏就碎,只要认真思考,就能抓住话术内部的矛盾,并化自己所用,成为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然后用你们学历上的权威来击破他们庸俗的道理,化被动为主动,然后否定掉他们全部的言论,后面自己一个人或者多个人一起整理,不断思考,最终得出真正的答案,到时候,独立于两种看法言论的新言论就会把之前的一切都击溃,让敌人也佩服。
难道我老哥就是掌握了这个办法吗?
只是想到古月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在老哥的搀扶下,我酿酿跄跄的来到客厅,这里我没见到那个女孩,可能已经走了。
我坐在爸妈的对面,老哥和妹妹就坐在我的两侧,爸爸打开了空调尽可能不让我们热着,妈妈也准备了水不让我们渴着,我哥则把曾经送个爸妈的礼物都找了出来。
我意识到,恐怕这个家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割裂,不是生活上的割裂,也不是血缘上的割裂,而是思想上的冲突陷入不可回避化,并且逐渐冲突加剧,我不在的这两年半里面,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疑惑,我迷茫,我不解,我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