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门、
远在北离西域边城
刚出了姑苏还算好的，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
大雪行辕，速度不算快
还总有宵小如苍蝇逐臭般纠缠在侧
究其根本，是一则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流言
说黄金棺内藏着数之不尽的财富，或是足以称霸武林的秘籍
其他人也就罢了，不过一群蝇营狗苟之徒
这其中最棘手的是月姬冥侯
位居百晓堂杀手榜第九的杀人王组合
月姬一手束衣剑，柔若无骨，与风雪同枯
而冥候，大开大合勇武重力
唐莲出身蜀中唐门，后拜入雪月城酒仙百里东君门下
一身武艺以暗器拳法最为出众
对上月姬冥候终究有些吃力
车夫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酒葫芦
浑然不顾车棚上你来我往的三人
打斗的喧嚣渐渐远去，唐莲翻身从车棚上下来的时候正见车夫盖上木塞，宝贝一样的将酒葫芦收起
他也不进去，就这么坐在车夫身侧，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开口
唐莲走了这么多天，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
唐莲气喘吁吁，显然受了内伤
车夫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还不错，继续赶车
苏季朗车夫就是车夫，陆里有撒名字，老早俚笃叫我樵夫哉，小人么贱名好养活
车夫不爱搭话，唐莲老早就看出来了
他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不知怎么了，连番杀手追击，唐莲就是想说点什么
这黄金棺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竟引得这么多人来争抢
唐莲怕、怕自己回不到雪月城
他怕……
唐莲的神色骤然暗了下去，满腹的心事不能对人言，遂转身撩起车帘要进去，衣袖却猛地被扯了一把
车夫没回头，递过来的手里却拿着个瓷瓶
苏季朗上好个疗伤药，倷自家看看灵不灵
这人面冷心热，就像当初、说好了有危险他先跑，到现在他依旧驾着车
唐莲谢过，拿着瓷瓶入内落座
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包袱又丢了进来
苏季朗一些个皮货，天冷、自家盖好。
天寒地冻，有了这些确实好受不少
唐莲睡了个安稳觉，隐约间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冷冽清透，好像回到了那年的苍山
满月之夜，月华如练
万树飞花绕过碧空，闪着寒光的指尖刃一相破万法
“铿锵”一声，兵刃折断
而后……
那道站在崖边的身影向后跌落
随着身体不断下坠，唐莲只觉心跳骤然加快，耳畔仿佛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血流声，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了永恒。
那一双眼，深深印在了唐莲的脑海里
多少次午夜梦回，唐莲想起他欲语还休的眸子
他分明想说什么
是怨吗？还是恨
那句没说出口，随着他沉入崖底的话成了唐莲永生的梦魇
唐莲师兄！
只此一声，让外间驾车的车夫晃了心神
他撩开车帘，看着睡梦中的唐莲，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冲动
伸出手，想去摸摸唐莲的发顶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便停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
一个深藏心底遥不可及的梦，一个永远悬在半空中的触摸
时光倥偬，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四年过去了
车夫苦笑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
他轻轻一旋手腕，避开唐莲，伸手取过身旁矮案上的酒杯，从容地从葫芦中斟满清冽的酒液
苏季朗凭心而动？！
这四个字从车夫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然而那抹笑容却未能触及眼眸深处，如同一层薄薄的面纱，遮掩不住内心的波澜
显得有些勉强，声音里满是戏谑，仿佛在说：“看，我又在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
但在这自嘲的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挣扎
凭心而动、
他有心吗？
“你说你是为自保，可活着的只有你一个！”
“他们是否中毒尚且不论，你怎可随意斩杀！”
“你不肯束手就缚让我等探查，他们的尸身上招招式式皆是你的手笔，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季朗，放下枪、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师兄，别……别动手！”
“哪有什么弃恶从善，他苏季朗一个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鬼，岂可信之。”
“苏季朗不能留，难道还要留着他出第二个叶鼎之吗？”
“苏季朗是我的弟子，若查实我自会肃清门眉。”
“江湖与朝堂都经不起动荡了，苏季朗必须死！”
苏季朗，必须死！
一口烈酒入口，辣的嗓子疼
远处，人影攒动，惊起飞鸟
车夫猛地勒紧缰绳，看着将车架团团围住的十数人
霸刀门、
“杀了苏季朗，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一声声义愤填膺，一张张狰狞的脸
车夫看着他们，手中缰绳深深勒入掌心，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出姑苏
瞧瞧，如今就快忍不住了。
汹涌澎湃的杀意不断从心底冒出，最终被那一身紫衣的唐莲所打断
他轻撩车帘，斜眸微瞥
复看了眼像是吓傻了一样的车夫
唐莲酒杯借我一用
说罢，也不等人应
唐莲夺过酒杯翻身上了车顶，屈膝而坐
车夫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怔了怔、撇过头去
唐莲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唐莲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唐莲打算兵不血刃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
那围住马车的一共十六个人，每个人都握着
一把刀
如雪一般亮的刀
NPC兄台好雅兴
为首的刀客笑了笑
NPC酒我们可以喝，但马车上的东西，你得留下来
这话出口，不等唐莲应，沉寂的大雪中便响起一声嗤笑
苏季朗十三点哝
车夫说得姑苏话，唐莲和那刀客都没听懂，不过看他挑衅般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不同于刀客的气急败坏，唐莲嘴角微扬，继续斡旋道
唐莲你们可知道这辆马车里头装的是什么？
唐莲转悠着杯盏故意问刀客
车夫则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手，心下暗叹
唐莲怎么不耍个帅，把杯子捏碎，实在不行摔了也可以啊
可惜，车夫注定要失望了
唐莲始终拿着杯子指尖轻捻，时不时的还放在鼻子浅嗅
纵然他心底明白，这酒香气极淡，又是在如此雪天，不易分辨，但见唐莲动作还是忍不住的心虚
心下更是腹诽，早知道就不带这酒葫芦出门了！
刀客仰着头，神色倨傲，这会功夫倒是没空搭理那个不起眼的车夫了，一心同唐莲交涉
NPC不外乎金银财宝
唐莲举杯遥敬，就在车夫以为他要祭酒的时候却又收了回来，杯口下移、眸光扫了两眼澄清的酒液
唐莲你们这样说倒也未尝不可
NPC少废话，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
刀客还在说什么，唐莲却是将酒杯轻轻送到唇边，浅啄了一口
只一口酒水，让他登时愣在当场
醇厚的酒液游弋在味蕾之上，清新和冷冽、就像初冬水面上刚刚开始形成的薄冰， 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入口清澈、纯净，带有一丝冷冽的寒意
中味却是醇厚与深邃，如同大地在冬日里逐渐变得坚硬和稳固，口感浓郁，丰富的层次和深度仿佛能够感受到大地的沉稳和厚重
而后，雉鸟变化成蜃
水始冰，地始冻
雉入大水则为蜃
这酒是立冬三候！
唐莲不敢置信的望向车架前，头戴箬笠的男人
是你吗？
唐莲握着酒杯的手指发颤，面对刀客的喋喋不休心底升腾起一股子烦躁
唐莲这大雪天你们跟了我一路实在过于辛苦，但你们要的东西注定拿不到，便请你们喝了这杯酒，然后......
NPC然后？
刀客眉毛一挑，握刀的力度大了几分
唐莲然后去死！
显然，唐莲没了耐心
现在，他急切的想要解决眼前人，然后……去证实一件事！
只见他扬手掷出杯盏，整个人腾空而起纵身飞跃，手中银光乍现
刀客急忙提刀去挡，只听清脆的一声撞击，唐莲右手的银光直接撞上了刀客的刀刃
仅仅是一触即分
唐莲飞身稳稳立于棚顶，接住落下的杯盏，仰头贪恋的将杯中酒饮尽
NPC指尖刃！
刀客目光掠过唐莲背负的右手，倒吸一口冷气，他似乎听到了有东西一点点破裂的声音，急忙后撤，但是已经晚了
他手中那把雪亮长刀，竟在瞬间便折断了
而后，血雾飞溅
车夫眯了眯眼睛，秀长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这么狠辣，不是唐莲的风格啊
他仰头，看向临立在车顶的唐莲
而唐莲也正遥遥望来
两人对视一眼，车夫抿唇猛地错开了头
唐莲心绪不佳，连带着声音冷的吓人
唐莲派你们来的人或许没有告诉你们我究竟是谁，这趟镖不是你们这种小角色能动得了的
NPC你是蜀中唐门的人？！
死了一个，另一个话事人出来应答，可唐莲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甚至连出手的动作都快到看不清，一柄红尾小箭便瞬间钉向刀客的心口，透心而出。
世界安静到仿佛又只有雪轻轻落下的声音了
还有一十四名刀客站着，但是谁也没有再敢说话
谁也不知道下一把暗器会不会冲自己飞来，他们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 在唐门的暗器下，活下去的机会只有一次。
唐莲扫视了一眼，笑了笑、翻身从车顶越下，坐在车夫身边，从他勒得通红的手里接过缰绳，驭马而动，再无人敢拦于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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